黑暗大厅中,时间仿佛被两股力量的角力拉长了。幽蓝的净化之光与诅咒的黑潮在野兽王子体内缠斗,每一秒都带来山崩地裂般的剧痛。他单膝跪地,庞大的身躯因痛苦而蜷缩、颤抖,粗重的喘息夹杂着压抑不住的、从喉咙深处碾出的破碎呻吟。汗水(或是别的什么)浸湿了他肩颈处厚重的毛发,一缕缕狼狈地粘结着。
但他没有倒下。那对原本因纯粹痛苦而猩红狂乱的眼眸,此刻却在光芒与黑暗的交错映照下,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挣扎与凝聚。仿佛有另一股力量,一股源自更深处、被剧痛和方才的守护灵记忆冲击强行唤醒的力量,正在他破碎的灵魂中艰难地聚拢。
贝儿被挡在他身后,毫发无伤。她能清晰地看到他背部肌肉在每一次能量冲击下的痉挛,能听到他齿缝间溢出的、强行吞咽下去的痛吼。她之前被吓住的泪水还挂在睫毛上,但一种更强烈的情感压倒了恐惧——是心痛,是灼烧般的焦急,还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不能让他独自承受这一切。
她再次向前,这次没有任何犹豫。地面的震动和空气中肆虐的能量乱流让她步履蹒跚,但她还是坚定地绕到了他的侧面,来到了他能用眼角余光看到的地方。
“看着我!”她提高了声音,试图穿透他痛苦的屏障。
野兽王子猛地一颤,猩红(其间已夹杂了几丝不稳定的暗金)的眼眸倏地转向她,里面充满了惊怒与更深层的恐惧。“别……过来!”他嘶声警告,试图抬起一只前爪挡在她面前,但那爪子却因体内的争斗而失控地颤抖,无法完成这个简单的动作。
贝儿没有理会他的警告。她看准他前爪落下的位置,忽然伸出双手,一把握住了他一根巨大手指的指尖。她的手掌与他粗糙、灼热、覆着厚茧和短硬绒毛的指尖相比,显得如此纤细、冰凉。
接触的瞬间,两人都是一震。
野兽王子如同被电流击中,整个手臂僵硬,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他几乎要本能地甩开——不是厌恶,是害怕自己失控的力量或身上混乱的能量伤到她。然而,指尖传来的、那微小却真实的冰凉与柔软触感,像一泓清泉骤然注入他沸腾灼烧的痛苦地狱,带来一瞬间尖锐的、截然不同的刺激。
贝儿也感到了他指尖的滚烫,感受到了那下面奔涌的恐怖力量和不稳定的震颤。但她强迫自己握紧,将掌心的温度和他指尖的温度交融。她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撞入他那双充满痛苦、惊惶和混乱的眼眸。
“别推开我,”她的声音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你不是一个人在对抗。让我……留在这里。”
她的目光里没有怜悯的俯视,没有拯救者的高傲,只有一种纯粹的在场与承认。承认他的痛苦,承认他的挣扎,也承认此刻站在这里的、这个庞大、狰狞、正在承受酷刑的存在,依然值得她冒着风险靠近。
野兽王子怔住了。体内净化之光与诅咒黑潮的厮杀仍在继续,剧痛一阵阵袭来,但她的目光和掌心微凉的温度,却像在无边痛苦的汪洋中,投下了一枚小小的、却异常坚固的锚点。
他猩红眼眸中狂暴的色块似乎被那目光冲淡了些许,翻涌的惊惶和自我保护的本能,与一种更深、更陌生的渴望——渴望这微小的连接,渴望这目光的停留——激烈交战。他巨大的头颅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向下低了一点点,仿佛不堪重负,又仿佛是一种笨拙的、无声的默许。
贝儿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她的心脏狂跳,但勇气也随之增长。她没有松开手,反而用另一只手也轻轻覆了上去,双手捧住他那一根手指,仿佛捧住一件脆弱而珍贵的器物。
“试着……感受我在这里,”她低声说,声音在能量轰鸣的背景下轻得像耳语,“不是要你对抗痛苦,只是……知道有另一个人,和你一起在这片黑暗里。”
她开始尝试做更多。她不再只是被动地握着,而是用拇指的指腹,非常轻柔地、一下下地,抚摩他指尖粗糙的皮肤和短硬的绒毛。动作生涩,甚至有些笨拙,但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温柔。
这个细微的、持续的动作,像最轻柔的羽毛,一遍遍刷过野兽王子高度紧张、几乎被痛苦淹没的神经末梢。它带来的刺激,与体内毁灭性的痛苦截然不同。它微小,却异常具体,具体到足以将他一小部分的意识,从那无边的痛苦中暂时“钩”出来,聚焦于这一点冰凉的、温柔的触感上。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近乎呜咽的声响。紧绷到极致的巨大身躯,难以察觉地放松了一丝丝。那一直试图抬起、阻止她靠近的前爪,终于彻底放弃了抵抗,沉重地落回地面,任由她小小的双手捧住指尖。
净化之光与诅咒黑潮的拉锯战似乎进入了一个短暂的平台期,虽然依旧痛苦,但爆发的尖锐度有所下降。或许是因为他一部分注意力被转移,或许是因为这意外的接触带来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稳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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