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石——三天!”
家丁的脚踹在门框上。
震得土墙簌簌掉灰。
叶良辰蹲在粮袋前,没回头。
手里的陶碗空着。
他把半斗陈米倒进去。
又倒回。
第三次。
一粒没多。
胃抽了一下。
指尖冰。
太阳穴跟着心跳突突跳。
“听见没?”
家丁晃着租约文书,“逾期收具——按流程走。”
纸角拍在门板上,啪啪响。
叶良辰点头。
没说话。
手指抠进米袋缝。
三石六斗官税——十五天。
两石旧租——三天。
存粮半斗。
借三家,闭门。
堂兄叶大贵蹲门口啃饼。
“卖身入庄换粮?三顿饱饭呢。”
他没接话。
差役走了。
脚步声远了。
他摸出破纸片。
记债的。
“刘三爷”三个字在顶上。
墨色——有点新。
他指腹摩挲。
不是全黑。
带点青灰调。
像刚蘸的墨。
不对。
这租约,签了三年。
墨早该氧化发褐。
怎会这么新?
莫非……
是补签的?
他呼吸一滞。
村正抄账时提过——
“租约若遗失,可补录,但需双证。”
补签的,效力弱一等。
若他咬定“原约未毁”,可拖到乡老会复核。
七天。
七天……
能捡多少柴?
换多少米?
可……
他若质疑——
刘三爷一句话:“抗租抗税,收具锁人。”
明天锄头就没了。
他盯着那三个字。
指腹压着,不动。
不能赌。
锄头一没,他连山都上不去。
拾柴换钱,一天两文。
三天——六文。
买不到半升米。
他把纸片塞回怀里。
站起来。
腿有点软。
天刚亮。
他拎扁担出门。
锄头和镰刀藏床底。
只带扁担。
村口茶馆。
刘府账房窗——
关着。
他蹲柴堆后。
掏出火石。
点烟。
火光一闪。
他低头,眼角却瞄着那扇窗。
辰时三刻。
窗开了。
账房先生探头。
咳嗽两声。
缩回去。
两个家丁走来。
手里拿着单子。
敲窗。
账房接了。
扫一眼。
扔桌上。
窗关了。
家丁没走。
蹲门口啃馍。
聊女人。
聊昨晚赌钱。
单子在桌上。
没人看。
他捏灭烟。
走了。
账房日日开窗。
流程在走。
可交接……
能拖。
他往北山走。
扁担空着。
心里——
有个缝。
租约墨新。
账房松懈。
若他能把“旧租”拖进复核流程……
哪怕拖五天……
他不能等。
得动。
柴要多捡。
米要多换。
还得……
让那张破纸片——
看起来,真像“待核”。
他蹲在家门口石墩上。
掏出破纸片。
撕成两半。
上半写:旧欠两石——待核。
墨色浅,笔迹轻。
像临时备注。
下半写:新税三石六斗——筹中。
字重,墨浓。
像在催自己。
“待核”——
不是不认。
是“流程中”。
“筹中”——
不是没钱。
是“在办”。
他吹干墨。
手指在“待核”上多压了两秒。
然后,塞进灶底灰层。
压紧。
做完,手没抖。
掌心无汗。
全身发麻,像泡在冷水里。
可脑子——
清楚了。
他不是等死的佃农了。
他是……
在走流程的人。
账,得对。
字,得留痕。
“待核”一标——
他就有理由拖。
刘三爷若强收具——
他能说:“我正走复核,您急什么?”
拖一天,是一天。
他站起来。
看床底。
锄头在。
镰刀在。
扁担靠门。
他拎起来。
往北山走。
拾柴老人蹲坡上。
烟袋锅点着。
“听说没?北山古墓——早年有人盗出玉碗。”
他没接话。
低头捡柴。
“碗能生白米——舀一勺,变一缸。”
老人笑,缺牙。
“傻了吧?那碗早让县太爷收了。”
叶良辰手停了下。
生米?
荒唐。
可……
他盯着老人烟袋锅。
火光一明一暗。
这世道。
真有玉碗,早该被合欢宗拿去炼丹了。
哪轮得到县太爷?
他继续捡柴。
动作稳。
神话是假。
但……
人信神话。
就像他爹当年信“勤能补拙”。
结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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