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将白家大院笼罩在一片沉静之中。前院的灯带勾勒出古建筑飞檐的轮廓,投下长长的阴影。一辆黑色的奔驰静静地停在院中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发动机早已熄火,车内一片漆黑,如同蛰伏的巨兽。
白昭泠独自坐在驾驶座上。车窗外是熟悉的庭院景致,此刻却仿佛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遥远而不真实。车内弥漫着皮革和空调余味的混合气息,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
她背脊挺直,如同平日坐在会议桌前一般,只有微微翕动的指尖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片刻,她抬手,“啪嗒”一声轻响,打开了车顶的阅读灯。昏黄的光线倾泻而下,将她沉静却略显紧绷的侧脸映照得清晰。
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牛皮纸文件袋,静静地躺在副驾驶座椅上。
白昭泠的指尖悬停在文件袋上方,微微蜷缩了一下,仿佛那薄薄的纸袋带着灼人的温度。最终,她还是伸出手,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决绝,抽出了里面的文件。
纸张翻动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格外刺耳。随着一页页看下去,白昭泠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那些清晰的照片、详尽的流水记录、身份证明……如同最冰冷的刻刀,一刀刀凿碎了她维持多年的、名为“体面婚姻”的幻象。
照片上,张明远与那个年轻女子亲昵的姿态,在杭市那处隐秘房产前共同出入的画面;银行流水上,指向明确的、数额不菲的长期转账;还有那份刺眼的DNA鉴定报告书影印件,清晰地指向那个在杭市生活了二十一年的青年……
越翻,她的眼神越冷,下颌线绷得越紧。一股冰冷的怒意混杂着被愚弄的耻辱感,从心底深处汹涌而上,几乎要冲破她引以为傲的理智堤坝。捏着纸张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就在那冰冷的怒意即将喷薄而出、化为实质性的爆发前夕——
“咔哒。”
副驾驶的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夜风裹挟着庭院里草木的微凉气息瞬间涌入,打破了车内凝滞的低压。白昭泠的反应快得惊人,几乎是车门开启的瞬间,她已“啪”地一声将手中的文件迅速合拢,手腕一转,极其自然地塞进了放在腿上的深色皮质公文包里。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危机处理本能。
车门外,白昭玉慵懒地倚着门框。她穿着一身酒红色丝绒家居服,长发随意披散,在院灯的映照下,红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她伸着手,掌心向上,姿态随意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我来请你了,白部长。”白昭玉的声音带着点戏谑的拖腔,“再坐下去,车里要长蘑菇了。”
白昭泠抬眸看向车外的姐姐,脸上的冰寒和怒意在车门打开的瞬间已尽数敛去,恢复了一片沉静的深潭。她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极其平静地应了一声:“嗯。”
她拎起公文包,动作利落地推开车门,长腿迈出,稳稳地站在了青石板上。反手“砰”地一声关上车门,隔绝了车内那令人窒息的光线和气息。
“走吧。”白昭泠的声音不高,带着她惯有的、听不出情绪的平稳。
白昭玉收回手,并肩与她往灯火通明的主宅走去。鞋跟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走了几步,白昭玉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妹妹沉静的侧脸上,状似随意地开口,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
“给你打个预防针,”她顿了顿,“你老公来了,正陪着老爷子喝茶。要离婚现在提,正好,爸还没睡,能给你做主。”
白昭泠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目视前方,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谈论天气:“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离婚?”
白昭玉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低低地嗤笑一声,红唇的弧度加深,带着洞悉的玩味:
“怎么?”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带着审视扫过白昭泠,“外面接班的都找好了,不准备给个名分?藏着掖着多没意思。”
这话里的暗示过于直白,甚至带着点轻佻。白昭泠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不悦。她停下脚步,侧身看向白昭玉,目光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不会做这样的事。”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政要特有的、不容侵犯的分寸感,“二姐,说话要有分寸。”
白昭玉迎着她带着警告意味的目光,无所谓地耸耸肩,脸上依旧是那副慵懒随性的笑容:
“随你不承认好了。”她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身继续往前走。
白昭泠站在原地,看着姐姐潇洒恣意的背影,心底深处,竟无端地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羡慕?羡慕白昭玉可以想离婚就离婚,可以随心所欲地追逐自己想要的人,不必背负她这样沉重的枷锁和体面的负担。
但这丝情绪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未起,便已沉没。她深吸一口微凉的夜气,将所有翻涌的思绪强行压下,脸上重新恢复一片无懈可击的沉静。抬步,跟上白昭玉,走向那扇灯火通明的雕花木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