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的虚拟战场硝烟散尽,“胜利”的徽标在激昂的音效中缓缓浮现。孟诗放下手机,揉了揉因长时间专注而有些发涩的腕关节,端起面前已然温凉的茶喝了一口,姿态松弛地靠回椅背。
她目光转向对面同样结束操作的唐郁时,看似随意地开启了一个新话题:“来深市这两天,感觉怎么样?”
唐郁时将手机屏幕按熄,指腹摩挲着微热的机身,回答得平淡:“没什么特别的感觉。高楼,车流,忙碌的人群,和京市区别不大。”她抬眼,看向孟诗,反问得自然,“孟姨怎么有空亲自过来?我以为这个级别的协议,派团队对接就够了。”
孟诗闻言,唇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眼神里带着点洞察的微光:“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这个时间点恰好在深市?”她将问题轻巧地抛了回来,语气里听不出是探究还是单纯的好奇。
唐郁时迎着她的目光,坦然摊手,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秘密。”她并不打算解释信息渠道,那属于必要的资源网络,无需向合作方报备。
这个回答显然在孟诗意料之中,她非但没有追问,反而低笑了一声,那笑声短促而带着一种了然的意味。她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支在茶海上,目光落在唐郁时脸上,竟透出几分难得的坦诚:“秦墨还在香港,按理说,我这个时间应该稳坐沪市,按兵不动。”
她顿了顿,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权衡,又像是一种不加掩饰的直白,“但我实在想见你,正好查到你的行程落在这里,我就来了。”
她话语里的直接让唐郁时指尖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但面上依旧沉静。孟诗看着她,继续问道:“你呢?”
唐郁时维持着摊手的姿势,语气依旧平稳,编织着合情合理的巧合:“只是恰好看到了项目预案,恰好觉得有些细节需要当面与您沟通,恰好给您打电话确认时间时,发现您人就在深市。就这样。”
一连三个“恰好”,听起来严丝合缝,却透着一股精心计算过的随意。
孟诗听完,脸上那点笑意更深了,眼神锐利得像能穿透表象:“一个字都不信。”
她直截了当地戳破,语气却并不咄咄逼人,反而带着点欣赏式的调侃。
唐郁时与她对视着,茶室静谧的空气里仿佛有无形的弦微微绷紧。几秒后,唐郁时率先败下阵来,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漾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就在那一瞬间,孟诗注视着她的眉眼,心头莫名被触动了一下,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她此刻的神态,竟真的像极了某个人……那个名字在她舌尖滚了滚,又被按下。
不,这种念头按不下。
孟诗忽然转换了话题,语气变得有些难以捉摸:“你和顾矜,到目前为止,正式接触过多少次?”
这个问题来得突兀,与之前的对话毫无关联。
唐郁时微微一怔,虽不明白孟诗为何突然提及顾矜,但还是依言回答,措辞谨慎:“严格定义下的公务或教导接触,两次。如果算上一些……非正式的场合,三次。”她没有隐藏任何一次接触,但也没有和孟诗全盘托出。
下意识的,认为顾矜的私事不是任何情报。
孟诗垂眸,看着茶海中沉浮的茶叶,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剖析的坦诚:“我们这些人,在你身边出现,争来夺去,动机无非两种:要么是冲着唐家盘根错节的资源和未来的掌控权,要么……就是真的对你这个人,生出几分喜欢。”
她抬起眼,目光深邃地看向唐郁时,“之前没见到你我觉得可惜,但现在我忽然觉得,没有在一开始就急不可耐地露面,反而可能是件好事。”
“为什么?”唐郁时下意识地追问,孟诗话里藏着的意味让她心生警惕。
孟诗直视着她,话语清晰而冷静,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你像阮希玟的果决,像唐瑜的缜密,甚至你身上那份偶尔流露的、不愿伪饰的坦诚,有点像你父亲。这都很正常,他们是你的血亲,血脉相连,气质相承。”
话锋一转,语气加重,“但你现在给我的感觉是,你越来越像顾矜。这不是遗传,而是一种……仅存在于极少数同类之间的、思维模式的趋同。如果你和她接触久了,恐怕会彼此认定对方是世上难寻的知音。你会懂她,因为你们的思维方式,几乎是在同一条轨道上运行。”
这番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唐郁时的心湖,激起千层浪。她愣在原地,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与顾矜几次交锋的画面——那些冰冷的试探、犀利的言语、无需言明的默契,以及海边那个孤独而真实的侧影。
混杂着明悟与抗拒的情绪在她胸中翻涌,让她一时失语。
茶室的静谧持续着,只有香炉里细烟袅袅。孟诗不再多言,给自己重新斟了杯热茶,仿佛刚才只是随口点评了一句天气。
后续的谈话变得有些泛泛,两人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那些过于深入的话题。又坐了片刻,唐郁时便起身告辞。孟诗并未挽留,只是在她出门时,淡淡说了一句:“深市的水浑,小心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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