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水流从花洒倾泻而下,氤氲的水汽逐渐弥漫了整个浴室,模糊了镜面,也模糊了玻璃隔断外的世界。
唐郁时站在水幕下,任由水流冲刷着身体,却冲不散脑海里翻腾的思绪。水珠顺着肌肤纹理滑落,带走疲惫,却带不走那份源自心底的困惑。
一个人,究竟可以喜欢多少人?
这个问题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湖中激起层层扩散的涟漪,无法平息。
她试图用理性去给自己开脱,像分析一份复杂的商业报表那样,将情感分门别类。
对韩书易,是混杂着心疼与贪恋的依赖,像冬日渴望暖阳,近乎本能;对顾矜,是那种被强大灵魂吸引的悸动,如同暗夜行舟忽见灯塔,带着清醒的认知与危险的诱惑;对白昭泠、白世鸣,是面对过于炽热直白的情感时,下意识想要保持距离的不适与压力。
对阮希玟,则更像是对一位值得尊敬、甚至有些理念相投的……独属于母亲的亲近与信赖;而对唐瑜……那份100%的、沉甸甸的、毫无保留的……是锚,是基石,是无论航船驶向何方都存在的引力中心。
真的是吗?
前者暂且不提,后者……谁又敢说?
似乎,喜欢可以有很多种,指向很多人。
它们性质不同,分量不一,存在于不同的情感象限。
那么爱呢?
水流声中,她无声地追问自己。
爱是否具有排他性?是否只能倾注于一人?
理论上似乎如此,爱应当更深刻、更唯一。
可她对顾矜那份无法用任何心理学效应来解释的心跳加速,那份在孤独海风中清晰感知到的、源于灵魂层面的共鸣与悸动,又该如何定义?
那不是简单的欣赏或**,而是一种更本质的吸引,仿佛两个孤独的星体在浩瀚宇宙中感知到了彼此的频率。
这难道……不算爱吗?
如果算,那她对韩书易那份心疼与贪恋又是什么?难道真的应该归类为对韩书易那份特别温柔的依恋之心?
这对自己不公平,对她也并不公平。
她在水汽中闭上眼,试图理清这团乱麻。思绪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飘忽不定。
翻来覆去,直到水温渐渐变凉,皮肤泛起细小的颗粒,她也未能得出一个清晰无疑的结论。唯一确定的是,情感的世界远比她想象的更为混沌和复杂,无法用简单的非此即彼的公式来套用。
最终,她关掉水阀。
擦干,换上柔软的丝质睡衣,躺在陌生公寓宽大舒适的床上。
床垫柔软得恰到好处,却无法让她迅速入眠。窗外的城市光污染透过窗帘缝隙,在天花板上投下模糊的光影。她睁着眼,望着那片朦胧的光,直到意识逐渐模糊,沉入并不算安稳的睡眠。
次日清晨,生物钟准时将她唤醒。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带。她起身,洗漱,换上一套剪裁利落的深灰色西装套裙,对着镜子仔细勾勒好唇线,镜中的人影冷静、自持,看不出昨夜丝毫的迷惘与混乱。
走出房间,韩书易已经坐在餐厅里,面前摆着简单的早餐:烤吐司,煎蛋,一杯黑咖啡。她今天穿着一条米白色的针织长裙,外搭一件浅咖色开衫,气质温婉居家,与昨晚居酒屋里那个慵懒精明的形象又有所不同。
“早。”唐郁时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早,”韩书易抬头看她,眼神温柔,递过一杯刚倒好的温水,“睡得还好吗?”
“还好。”唐郁时接过水杯,抿了一口,水温恰到好处。
两人安静地用着早餐,气氛有种奇异的平和,仿佛昨夜的插曲从未发生。只有空气中若有似无流淌的一丝微妙张力,提醒着某些东西已然不同。
是唐郁时亲自将韩书易的越界划分进默许的行列,以后,韩书易绝不会是单纯的长辈。
但同样,她暂时不打算让韩书易成为恋人。
她看不清自己究竟爱谁。
用完早餐,唐郁时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起身道:“我回自己家,晚上不用管我。”语气自然。
韩书易轻轻点头,也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帮她理了理其实并不存在的衬衫领口褶皱,声音轻柔:“我也要回港城处理些事情。暂时,就到这里了。”她的话语里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停顿,既表明了行程,又未彻底关闭可能性。
唐郁时颔首,目光平静地迎上她的视线:“也好,过几天再见,韩姨。”
韩书易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和叮嘱:“好。不过……别被薛影拐跑啊。”她半开玩笑地说道,眼神却透着认真。
唐郁时无奈地弯了下唇角:“我知道了。”语气里带着点被当作小孩的敷衍,但眼神是认真的。她拿起手包和车钥匙,转身走向门口,步履从容,没有回头。
薛影?
好吧,她甚至也对薛影动过心。
真是奇怪,到底哪来那么多女人,又哪来那么多颗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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