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别传 第157章 仁与不仁

不多时，一个中年将领被带上城楼。他一身曹军将服，但未着甲，未佩剑，脸上写满了惶恐与羞愧。见到赵云，扑通跪地：“罪将王林...拜见赵将军。”

赵云看着他，看了很久，才缓缓道：“王校尉请起。你开城纳降，保了一城百姓性命，是有功的。”

“罪将不敢...”王林不敢起身，“罪将只是...只是听说曹丞相大败，南郑孤城难守，所以...”

“所以做了最明智的选择。”赵云接过话，“我不怪你。乱世之中，能少死些人，总是好的。”

他示意王平扶起王林，然后走到垛口边，指着北方：“你看，曹操退往阳平关了。你觉得，他还能回来吗？”

王林顺着赵云手指望去，看着那条渐渐消失的火蛇，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回不来了。失了南郑，失了粮草，军心已散...纵有曹彰援军，也难以扭转大局了。”

“那你呢？”赵云转身，看着他，“你还相信曹操能赢吗？”

这个问题太尖锐。王林嘴唇动了动，最终摇头：“不信了。”

“那就好好活着。”赵云拍拍他的肩，“在南郑，在汉中，在将来...好好活着。见证这个乱世结束，见证太平到来。”

王林怔怔地看着赵云，看着那双平静却坚定的眼睛，忽然明白了——这个人不是在炫耀胜利，不是在羞辱败将，他是真的相信，相信乱世会结束，相信太平会到来。

而且，他在为此战斗。

“将军...”王林再次跪下，这次是真心实意，“罪将...愿效犬马之劳。”

“起来吧。”赵云扶起他，“先去安顿家小。明日，还有明日的事。”

王林退下后，王平才低声问：“将军真信他？”

“信不信不重要。”赵云望向北方夜空，“重要的是，他开城时，没有抵抗，没有纵火，没有毁粮...这就够了。至于忠心，时间会证明一切。”

王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夜色完全降临。南郑城中，灯火渐次亮起。街市上有了人声——不是惊慌的逃难声，而是寻常的、生活的声音。百姓们发现，换了个主人，日子还是照样过。汉军入城后秋毫无犯，市集照常，宵禁甚至比曹军时还宽松些...

“将军，”一个亲兵登上城楼，“军师急信。”

赵云接过，就着火把展开。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南郑已得，汉中定矣。孟起重伤，需静养月余。主公令：子龙暂守南郑，整军备粮，待命出击。”

他收起信，望向西方——那里是五界山方向，是马超血战的地方。

“子均，”他忽然道，“从府库中拨出五百金，三千匹锦缎，送往西凉将士家中。就说...是抚恤，也是谢礼。”

“诺。”王平顿了顿，“将军，马超将军他...”

“他会好的。”赵云打断他，“西凉的汉子，没那么容易倒下。”

但这话说得，连他自己都不太信。今日五界山那场血战，他虽未亲见，但从战报看，惨烈程度远超想象。马超身负重伤，五千西凉铁骑几乎全灭...

用五千条命，换曹操三万精锐，换汉中大局已定。

这笔账，该怎么算？

“将军是在想马超将军？”王平看出了他的心思。

赵云点头，又摇头：“我在想...这一仗，我们赢了。但赢的代价，太大了。”

“可若是不打，代价更大。”王平轻声道，“汉中若失，西川危矣；西川若失，汉室...就真没希望了。”

是啊，没希望了。

所以必须打，必须赢，必须付出代价。

赵云深吸一口气，夜风带着初夏的暖意，也带着远方未散的血腥气。

“传令下去，”他转身下城，“全城戒严三日，许进不许出。多派斥候，监视阳平关动向。还有...让将士们好好休息。仗还没打完，后面还有硬仗要打。”

“诺！”

走下城楼时，赵云最后看了一眼北方。那条火蛇已经完全消失了，黑暗吞噬了一切。

曹操退守阳平关，曹彰援军将至...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决战。

而他已经准备好了。

用这座城，用这些粮，用麾下将士的命，也用...自己这条命。

去守住汉中，去赢得这场战争，去为那个遥不可及的太平天下，再添一块砖。

夜色深沉，南郑城在星光下沉睡。而城楼上的“汉”字大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像一声誓言，也像一声叹息。

乱世未平，征衣不解。但只要旗还在，城还在，人还在...希望，就还在。

赵云握紧了剑柄，走进城中那片温暖的灯火里。那里有他刚得到的城池，有他刚收服的降卒，有他该守护的百姓。

半夜里，南郑城外一阵人喊马嘶，一队人马来到城外，举着火把在扎营。赵云起来，借着火光也看不清楚，于是派出斥候靠夜色掩护抵近观察。原来是曹操的儿子曹彰领两万骑兵到了，但是这小子狂妄自大，想趁着刘备大军还在五界山大营，赵云只有五千人马，他来抢夺南郑。

于是曹彰连夜来到南郑城外十里处扎营，准备天亮攻城。赵云得到情报之后对王平道：“子均，给你留两千人马守城，我等会儿待曹彰大军扎营完毕一刻钟后带领三千骑兵偷袭曹彰的大营，务必一举击溃。否则等天亮他集齐大军攻城，我们就危险了。”

“将军，要不还是您坐镇南郑，我去攻击曹彰吧？”王平道。

赵云摇了摇头，道：“子均，你守好城就好，我去。”赵云没有说的是，他想会会这个曹彰，听说此人可以手撕猛虎，如果能够杀死曹彰或者重伤此人，会对曹操造成致命的打击。

黄须儿，力气大，

敢捉猛虎山坳下。

黄须儿，骑骏马，

北疆守边胡人怕。

黄须儿，护国家，

匈奴鲜卑逃天涯。

黄须儿，本领佳，

英雄美名传天下。

赵云耳边仿佛听到了北部边境的边民传唱的关于曹彰的民谣。杀了曹彰，北部边境失去一员良将；留着他？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多了一个鹰犬。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很多人，看似简单的事情，处理起来，却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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