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郑城北三十里,曹彰大营扎在一片背风的坡地上。营寨扎得潦草——栅栏只埋了半人深,壕沟挖得浅而窄,哨塔上的火把也稀稀拉拉。这不是曹彰不会扎营,而是他根本就没把汉军放在眼里。
中军大帐里,曹彰刚卸了甲。这个曹操的第三子,今年不过二十五岁,却已身经百战。他生得虎背熊腰,面如重枣,一双眼睛在烛光下闪着桀骜的光。此刻他正对着一幅简陋的汉中地图冷笑。
“赵云?常山赵子龙?”他嗤笑一声,“父亲也太过谨慎了。一个护卫出身的将领,靠着几场奇袭侥幸得胜,就真当自己是名将了?”
帐下几个从幽州带来的将领面面相觑。副将田豫小心提醒:“公子,赵子龙非等闲之辈。长坂坡...”
“长坂坡是十年前的事了!”曹彰打断他,声音粗豪,“那时我还小,现在...现在若让我遇上,定叫他有来无回!”
这话说得狂,但帐中无人敢反驳。曹彰确实有狂的资本——他十五岁随军征乌桓,十七岁独领一军平鲜卑叛乱,二十岁镇守幽州,五年来让北疆胡人闻风丧胆。他麾下这三万幽州铁骑,是真正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精锐,比中原那些养尊处优的曹军强太多了。
“传令下去,”曹彰摆手,“今夜好生休息,明日辰时造饭,巳时出发。我要在南郑城下,让赵云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骑兵!”
“公子,”田豫还想劝,“是否...加强夜间警戒?毕竟我军初到,地利不熟...”
“怕什么?”曹彰瞪眼,“赵云刚得南郑,需要整军布防,哪有心思夜袭?再说了...”
他走到帐外,望向南方。夜色如墨,无星无月,只有远处南郑城头的几点灯火,在黑暗中如萤火般微弱。
“这样的天,伸手不见五指,他怎么袭?袭哪里?”曹彰哈哈大笑,“传令,除了必要哨位,其余将士安心睡觉。养足精神,明日攻城!”
命令传下去,营中很快安静下来。连日急行军,这些幽州汉子也确实累了,不多时,鼾声便此起彼伏。
曹彰也睡了。他睡得很沉,梦里已是在南郑城头,踩着赵云的尸体,接受父亲的嘉奖...
他没想到,就在他梦到胜利时,南方五里外的密林里,三千双眼睛正盯着这座营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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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伏在一处土丘后,已经观察曹营半个时辰了。
他身后,是三千精锐——一千弓弩手,两千骑兵。所有人马衔枚,蹄裹布,在夜色中如一群沉默的幽灵。
“将军,”副将张翼从前方摸回来,声音压得极低,“查清楚了。曹营守备松懈,哨塔上的人都在打盹,巡逻队半个时辰才走一趟。而且...他们连拒马都没设,营门只是虚掩。”
这消息让赵云眉头紧锁。
太反常了。
曹彰不是无名之辈,他在北疆的战绩赵云也有所耳闻。这样的将领,怎么可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除非...是诱饵?
“再探。”赵云低声道,“看看两侧有没有伏兵。”
张翼领命而去。赵云继续观察。夜风吹过,带来营中隐约的鼾声,也带来马厩里战马偶尔的响鼻。一切都很自然,自然得...不自然。
一炷香后,张翼回来,面色更加古怪:“将军,方圆三里都查过了,没有伏兵。而且...而且曹营连暗哨都没设。”
赵云沉默了。
他想起曹彰的资料——年轻气盛,战功卓着,深得曹操喜爱,但也因此骄纵傲慢。这样的性格,轻敌冒进是完全可能的。
所以这不是计,是...真的疏忽。
一个致命的疏忽。
“将军,打不打?”张翼问。
赵云没有立即回答。他望向那座营寨,望向那些在睡梦中毫无防备的士卒。这些人,很多可能和他一样,是农家子弟,是被乱世逼着拿起刀枪,只是为了活着,或者为了家人能活着。
他们不该死在这里,死在这个陌生的、与他们无冤无仇的汉中。
可是...
“将军?”张翼又唤了一声。
赵云闭上眼。他想起长坂坡,想起那些被他杀死的曹军士卒;想起汉水,想起那些被他的计谋逼死的敌人;想起五界山,想起马超那五千西凉铁骑...
乱世之中,谁的手是干净的?
“传令,”他终于睁开眼,声音冰冷,“弓弩手上前,火箭准备。骑兵分左右两翼,待火起后冲锋。记住...不杀降卒,不追杀溃兵。”
“诺!”
命令一层层传下去。三千人开始行动,如夜色中流动的水银,悄无声息地逼近曹营。
一百步。
五十步。
三十步。
已能看清哨塔上那打盹的哨兵,看清营门前那两个抱着枪打哈欠的守卫。
赵云举起右手。
弓弩手张弓搭箭,箭头裹着浸了油脂的布,在火折子上点燃。三千支火箭,在黑暗中如三千只嗜血的眼睛。
然后,挥下。
“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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