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六年的正月初一,南徐城沉浸在春节的喜庆中。
从腊月二十八大婚算起,刘备与孙尚香成亲已满三日。按照礼制,新妇三朝回门,但孙尚香嫁的是刘备这个“外来女婿”,这礼节便简化为在吴国太府中设宴,算是全了礼数。
宴席设在吴国太府的正厅。席间,吴国太看着并肩而坐的女儿女婿,心中百感交集。孙尚香已换上妇人发髻,但眉宇间那股英气未减,只是看向刘备时,眼神里多了些她这个做母亲从未见过的柔和。而刘备,举止从容,谈吐得体,对女儿照顾有加,确实是良配。
可吴国太心里清楚,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不是寻常嫁娶。它是孙刘联盟的纽带,是政治博弈的棋子,也是……一场随时可能破碎的美梦。
宴至中途,孙尚香忽然起身,走到母亲座前,跪下了。
“母亲,”她低着头,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女儿陪夫君想……想去江边祭祖。”
吴国太手中的筷子顿了顿。
她看向刘备。刘备也起身,走到孙尚香身边,同样跪下:“国太,备与郡主既已成婚,便该祭告先祖。只是备之先祖在涿郡。故想借南徐江边,遥祭先祖,以全孝道。”
话说得恳切,礼数也周全。
但吴国太听懂了。
这不是要去祭祖,这是要走了。要回荆州了。
她的手微微颤抖。她想过这一天会来,但没想过来得这么快。三天,女儿嫁人才三天,就要跟着这个男人,离开江东,去那千里之外的荆州。
“起来吧。”吴国太的声音有些哑,“既是孝心,老身……岂有不准之理?”
孙尚香抬起头,眼中已有泪光:“母亲……”
“去吧。”吴国太摆摆手,别过脸去,“早去早回。”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因为她知道,这一去,就不是“早回”的事了。
刘备和孙尚香磕了三个头,起身退下。
走出正厅时,孙尚香回头看了一眼。母亲依旧坐在那里,背挺得笔直,但那个身影,在满堂红烛的光影中,显得格外孤独。
她咬了咬嘴唇,转身跟上刘备。
府门外,赵云和陈到早已等候多时。五百白毦兵整装待发,不过今日都换上了常服,兵器藏在车马之中,看起来更像是一支出游的队伍。
“主公。”赵云迎上来。
刘备点头:“按计划行事。”
众人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孙尚香坐进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那是吴国太特意为她准备的嫁妆之一。刘备骑马在侧,赵云、陈到一前一后护卫。
队伍缓缓驶出南徐城。
城门守军见是郡主车驾,不敢阻拦,只是有些疑惑:正月初一,郡主这是要去哪?
出城五里,到一处岔路口。陈到勒住马,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
那是诸葛亮给他的那个黑色锦囊,嘱咐他离开柴桑时拆看。如今虽未到柴桑,但已出南徐,时机到了。
锦囊拆开,里面是一张素笺,上面只写着一行字:
“兵分两路。子龙伴郡主江边行,汝护主公西南走。”
陈到将纸条递给赵云。赵云看后,目光微凝。
“军师这是要……”陈到低声道。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赵云缓缓道,“孙权和周瑜必会派人追赶。若我们一路,追兵集中,难以脱身。若分两路,他们便要分兵。”
他看向陈到:“你带二百精兵,护主公向西南,走长沙、武陵回荆州。军师既如此安排,必已在长沙有所布置。”
陈到点头:“黄老将军!”
“正是。”赵云道,“汉升将军三千兵马在长沙,可作接应。你与主公会合后,速行,莫要耽搁。”
“那子龙你……”
“我与郡主走江边。”赵云望向东方,“既是‘祭祖’,自然要走江边。而且……”他顿了顿,“郡主在,追兵必以我们为主要目标。你们那边,压力会小很多。”
陈到沉默。他知道赵云说得对,但这意味着,赵云要以五百兵(实际跟随的只有三百,另二百要跟陈到走)对抗江东可能的追兵,还要保护孙尚香。
“放心。”赵云拍了拍陈到的肩,“江边地形我这几日已勘查过,自有脱身之策。倒是你,主公安危,全系于你身。”
陈到重重点头:“某必以死相护!”
计划既定,立刻行动。
五百白毦兵分出二百,由陈到率领,护送刘备转向西南小道。剩下的三百,跟随赵云,继续沿江向东。
分别前,刘备下马,走到孙尚香车前。
车帘掀开,孙尚香看着他。
“夫人,”刘备温言道,“我要走另一路了。”
孙尚香点头:“妾身明白。”
她从怀中取出一物,是一枚玉佩,雕成凤形,玉质温润。“这是母亲给我的,”她将玉佩递给刘备,“夫君带着,一路平安。”
刘备接过,也取出一物,是一串念珠。“这是甘夫人遗物,”他将念珠戴在孙尚香腕上,“夫人带着,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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