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范的船帆消失在长江下游的雾气中后,荆州幕府的议事堂内灯火通明,彻夜未熄。诸葛亮将一张精细绘制的江东地图铺展在长案上,荆州文武重臣围立四周,空气凝重如铁。
“主公此行,名为迎亲,实为涉险。”诸葛亮的声音在静夜中格外清晰,“江东必在柴桑设伏。周瑜虽病,鲁肃温和,但张昭、程普等老臣素来忌惮我军,断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关羽抚髯沉吟:“某愿领兵三千,沿江接应。”
“不可。”诸葛亮摇头,“云长若动,江东必疑。此去要的,就是让孙权以为主公只带五百仪仗,手无缚鸡之力。”
他转向刘备,目光如炬:“主公需切记三点:其一,至南徐后,无论东吴如何款待,绝不可离开馆驿超过十里;其二,婚仪之前,不可与孙权单独会面;其三,饮酒不过三杯——此事子龙需时刻提醒。”
刘备默默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剑的剑柄。那剑是甘夫人当年为他亲手系上的。
“子龙。”诸葛亮唤道。
“末将在。”赵云上前一步。
“你率五百白毦精兵护卫。这些士卒须如此挑选:一百人精通舟楫,一百人善使弓弩,一百人惯于巷战,余下二百人,要选那些曾在江淮一带行走,熟悉方言地理的。”诸葛亮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册,“人选我已拟定,你明日便去点兵。”
赵云接过名册,借着烛火细看,心中暗惊。名册上不仅列有姓名、籍贯,更详细标注了每人的特长:某善泗水,某通吴语,某曾在庐江为吏……军师竟在不知不觉中,将荆州军中适合此行的人才摸排得一清二楚。
“陈到将军。”诸葛亮又唤。
陈到抱拳:“末将听令。”
“你混在白毦兵中,扮作普通校尉。此行护卫之事,明面上由子龙主持,暗地里你二人需时时商议。”诸葛亮说着,取出两个锦囊。一个是深青色,绣着云纹;另一个是玄黑色,没有任何纹饰。
他将青色锦囊郑重交给赵云:“此去江东,你携此三锦囊。第一个,船至南徐码头时拆看;第二个,腊月二十三日,也就是小年那日拆看;第三个,离开柴桑、行至江边准备登船时拆看。”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切记,不到时辰,万不可提前拆阅。”
又将黑色锦囊交给陈到:“你的这个,离开柴桑城门、确认无人跟踪时拆看。看后即毁。”
陈到肃然接过,贴身藏好。
张飞在一旁看得抓耳挠腮:“军师,你这锦囊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也告诉俺老张一声!”
诸葛亮微微一笑:“天机不可泄露。翼德只需知道,你在荆州也有重任。”
“我?”张飞一愣。
“正是。”诸葛亮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长江,“主公南下后,你需每日率水军巡江,从江陵至夏口,旌旗要鲜明,鼓角要响亮。要让对岸的江东探子看得清清楚楚——我荆州大军严阵以待,若主公有个闪失,随时可以挥师东进。”
关羽皱眉:“这是虚张声势?”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诸葛亮道,“孙权多疑,见我军日日巡江,必会猜测是否有后续安排。如此,他在柴桑动手时,便会多一分顾忌。”
他顿了顿,又看向一直沉默的黄忠:“汉升将军。”
黄忠白发萧然,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老夫在此。”
“你有一项重任。”诸葛亮的声音压低了几分,“三日后,你领本部三千兵马南下,名义上是回长沙驻防。”说着递给黄忠一个锦囊,告诉他到长沙再拆。
“还有,”诸葛亮补充道,“汉升将军南下时,可多带空营帐、假旌旗。扎营时,营盘要比实际兵马多扎一倍,炊烟也要多升一倍。要让江东的探子以为,你带的不是三千人,是六千人。”
黄忠哈哈大笑:“用兵之道,真真假假。老夫这把年纪,还能学些新把戏,妙哉!”
计议已定,众人各自准备。接下来三日,荆州城表面平静,暗地里却紧锣密鼓。
赵云按名册点选白毦兵。这些人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听说要去江东迎亲,个个摩拳擦掌。赵云亲自测试他们的水性、弓马,又请来熟悉吴语的文吏,教他们些简单的江东方言。
陈到则忙着准备行装。五百人的仪仗,既要显得隆重,又不能携带太多兵器。最后决定,明面上只带仪仗用的彩旗、锣鼓、礼箱,真正的刀剑弓弩都藏在箱底,用绸缎覆盖。
次日清晨,江陵码头。
五十艘大船泊在岸边,旌旗招展。五百白毦兵甲胄鲜明,肃立如林。礼箱、彩旗、鼓乐都已装船,看起来确是一支隆重的迎亲仪仗。
刘备身着大红吉服,外罩貂裘,在一众文武簇拥下来到码头。诸葛亮亲自送行,将最后一个锦囊交给刘备——那是留给刘备自己的,嘱咐他在婚礼前夜拆看。
“主公保重。”诸葛亮深深一揖。
“荆州就托付给孔明了。”刘备还礼,目光扫过关羽、张飞等人,“诸君各司其职,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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