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别传 第133章 第一个锦囊

建安十五年的腊月，长江下游笼罩在湿冷的雾气中。刘备的船队在南徐码头靠岸时，已是黄昏时分。码头上空荡荡的，只有吕范带着十几个仆役候在那里，连个像样的仪仗都没有。

“刘皇叔一路辛苦。”吕范快步迎上，脸上堆着笑，但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吴侯本欲亲迎，奈何政务繁忙，特命范在此恭候。”

刘备下船，貂裘在江风中微微飘动。他扫了一眼冷清的码头，心中已然明了——孙权这是要低调行事，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来了。

“有劳吕大夫。”刘备淡淡道，神色如常。

赵云紧随其后下船，五百白毦兵鱼贯而出，在码头上整齐列队。这些士卒虽然只着仪仗服饰，但那股百战精锐的气势，还是让吕范眼皮跳了跳。

馆驿安排在城西，是一处颇为僻静的院落。院内倒还整洁，只是规模不大，五百士兵住进去，立刻显得拥挤。吕范安排好食宿便匆匆告辞，说是去禀报吴侯。

当夜，馆驿书房内烛火通明。刘备、赵云、陈到三人围坐。

“果然如军师所料。”刘备将吕范送来的日程安排递给赵云，“三日后才安排拜见吴侯，这期间让我们在馆驿‘好生休养’。”

赵云接过看完，冷笑：“这是要把主公困在此处，不与外人接触。”他想起诸葛亮的第一个锦囊，从怀中取出，“时辰到了，该拆看了。”

深青色锦囊拆开，里面是一张素笺，上面只写着三行字：

“一、买空街市，广而告之。

二、拜会乔公，以礼动情。

三、静待雷霆，勿急勿躁。”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然之色。

“军师这是要逼孙权将此事摆到明面上。”陈到低声道。

“正是。”赵云将纸条在烛火上烧掉，“明日，我便带人上街采买。主公，您看……”

刘备沉吟片刻：“按军师之计行事。不过，拜会乔国老，我亲自去。”

次日一早，南徐城还沉浸在晨雾中，赵云便带着五十名白毦兵上街了。这些士兵昨日还是精锐战士的模样，今日却个个换上商贾仆役的服饰，抬着空箱，捧着礼单，浩浩荡荡直奔南徐最繁华的市集。

“掌柜的，你这铺子里所有的蜀锦，我全要了！”赵云走进一家绸缎庄，声音洪亮。

掌柜的是个胖胖的中年人，闻言一愣：“军爷……不，客官，您说全要？小店库存可有三百匹……”

“包起来！”赵云一挥手，身后士兵立刻抬上木箱，里面是满满的金锭。

这一幕立刻引来了路人围观。有人认出这些人是昨日码头来的荆州兵，纷纷窃窃私语。

紧接着，赵云带人横扫了整个市集。牛羊市场，买空；粮油铺子，包圆；酒坊的存酒，全部装车。每到一处，他都要高声说道：“刘皇叔奉吴侯之命，来迎娶孙尚香郡主，这些都是聘礼！掌柜的，可要挑最好的，莫要堕了郡主颜面！”

这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迅速扩散。

“什么？刘皇叔来娶亲？”

“娶的是孙家那位尚香郡主？”

“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听说啊？”

不到半日，消息传遍全城。南徐百姓这才知道，那位名满天下的刘皇叔已经到了，而且是要来娶他们江东的明珠——孙尚香郡主。

市集采买一直持续到午后。赵云的采买队伍从城西到城东，几乎将南徐主要的商铺逛了个遍。等到收工时，跟随的马车已经装得满满当当，绵延半里。

回到馆驿，赵云立刻向刘备禀报：“主公，消息已经放出去了。现在满城都在议论这门亲事。”

刘备点点头：“好。午后，我们去拜会乔国老。”

乔国老府邸在城东，是一处占地颇广的宅院。这位老人年过六旬，须发皆白，但因是大乔小乔之父、孙策周瑜的岳丈，在江东地位尊崇。

听说刘备来访，乔国老颇为诧异。待门房通报说是“荆州刘皇叔”，他才恍然想起，这几日隐约听说刘备受孙权之邀来了南徐，却不知具体缘由。

“请到正厅。”乔国老整理衣冠，心中疑惑——刘备来见他作甚？

正厅内，刘备携赵云进门，身后四名白毦兵抬着两个大礼箱。

“晚辈刘备，拜见乔公。”刘备执晚辈礼，态度恭谨。

乔国老连忙还礼：“皇叔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不知皇叔此来……”

刘备示意士兵打开礼箱，里面是上等的荆州漆器、襄阳玉雕，以及一卷罕见的古琴谱。“晚辈此来江东，是奉吴侯之命，迎娶孙尚香郡主。”他温言道，“久闻乔公乃江东长者，又是孙策将军、周瑜都督的岳丈，于情于理，都该先来拜会。这些薄礼，不成敬意。”

乔国老愣住了。

迎娶孙尚香？他怎么完全不知道？

老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是孙策的岳父，小女儿小乔嫁给了周瑜，在江东算得上顶尖的姻亲。孙家嫁女儿，而且是嫁郡主这么大的事，居然没有人告诉他？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乔国老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国老”的名头，在孙家人眼里，恐怕只是个虚名罢了。亲家？人家根本没把他当亲家看！

“皇叔……”乔国老的声音有些发颤，“此事……老夫竟不知情。”

刘备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哦？吴侯未曾告知乔公？”他顿了顿，歉然道，“那倒是备唐突了。备以为此等大事，乔公定然知晓，这才冒昧前来拜会。既如此……”

“不，不唐突！”乔国老连忙摆手，心中那股委屈却更盛了。他强笑道：“皇叔能来，是看得起老夫。只是……只是吴侯或许政务繁忙，一时忘了知会。”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不信。嫁妹妹这么大的事，孙权会“忘了”告诉他这个岳父？

又寒暄片刻，刘备起身告辞。临走前，他似是不经意地说道：“吴侯安排三日后在甘露寺相见。届时若乔公有暇，还请光临观礼。”

送走刘备，乔国老站在门口，望着远去的车驾，久久不动。

“父亲？”长子乔巍轻声唤道。

“孙仲谋……”乔国老喃喃道，忽然转身，“备车！我要去见国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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