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别传 第91章 投降的代价

徐庶的身影，终究还是彻底消失在了北去的官道尽头，连同那份曾经在刘备集团中不可或缺的谋略与沉稳，也一并被带走了。十里长亭外的送别，仿佛抽走了众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与暖意，只留下秋风扫落叶般的萧索与空落。

刘备深知，元直这一去，便是泥牛入海，再难回头了。除非有朝一日，能真正击垮曹操，廓清寰宇，否则，以徐庶那外柔内刚、极重承诺与气节的文人风骨，是绝无可能做出反复无常、朝秦暮楚之事的。他既选择了为母北归，便已抱定了在曹营“终身不设一谋”的决心，这既是他的孝道，也是他对旧主、对朋友最后的坚守与交代。

这个道理，诸葛亮明白，所以他虽极力劝阻，但在徐庶去意已决时，也只能赠以“戍边避祸”的权宜之策，为其保留最后一份尊严与安宁。关羽明白，所以他只是默然递酒，丹凤眼中是看透世情的了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赵云更明白，所以他赠剑而非再劝，将那未能护住徐母的愧疚与对兄弟的牵挂，都寄托在那柄青釭剑上，愿其能护佑徐庶母子在边陲之地平安。

或许，唯有张飞不曾细想这许多。在他纯粹的世界里，认定了大哥刘备，便是一生一世，眼里再容不下其他复杂的考量。徐庶的离去，他只觉得是曹贼可恶，害得大哥又失臂助，心中憋着一股想要立刻杀到荆州去、砸碎一切的怒火，却未必能完全体味那抉择背后撕心裂肺的无奈与文人风骨下的悲壮。

徐庶带来的离愁尚未被时间冲淡，来自荆襄之地的消息，便如同又一波冰冷的浪潮，接连拍打着夏口这本就风雨飘摇的孤舟。

细作传回确切情报：曹操在顺利接收襄阳、威压荆州北部后，果然“信守”承诺，表奏刘琮为青州刺史，令其即刻离开荆州，前往许都上任。这明升暗降、调虎离山之计，昭然若揭。而那曾经权倾荆州、将刘琦与刘备拒之门外的蔡氏家族，其下场更是令人唏嘘。

据说，刘琮和其母蔡夫人及蔡瑁、张允安排的人的“护送”下，带着部分家眷和细软，踏上了前往许都的路途。然而，队伍行至一处偏僻山道时，竟“意外”遭遇了大股“土匪”的袭击！混乱之中，年仅十四岁的刘琮及其母蔡夫人，皆死于乱刀之下！随行财物被劫掠一空。

消息传来，夏口议事厅内一片死寂。

“土匪？”诸葛亮羽扇轻摇，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嘲讽，“荆襄九郡，虽经动荡，何来如此胆大包天、敢劫杀朝廷新任刺史的巨寇？更何况，蔡夫人和刘琮麾下岂无精兵护卫？”

刘备喟然长叹，面露悲戚之色：“景升兄（刘表）尸骨未寒，其妻、其子便遭此毒手……琮儿年幼，不过是蔡氏掌中的傀儡，何罪至此……”他虽与蔡氏有隙，但对刘表之子遭此厄运，仍不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关羽丹凤眼微睁，寒光一闪：“曹贼手段，向来如此。无用之人，便如敝履弃之。刘琮一死，荆州旧主血脉便断，他曹操掌控荆州，更少了一层名分上的羁绊。”

张飞怒道：“这曹阿瞒，端的狠毒！连孩童妇人都不放过！”

赵云沉默不语，心中却是一片冰寒。他想起长坂坡下那些被铁蹄践踏的百姓，想起糜夫人的投井自尽，如今又添上刘琮母子的“被土匪所杀”。在这乱世，人命如同草芥，尤其是当它阻碍了霸业之路时，更是可以随时抹去的尘埃。曹操此举，不仅铲除了潜在的政治隐患，更是对荆州所有怀有异心者的血腥警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更令人心头沉重的是后续的消息。蔡瑁、张允这两位荆州旧将，在刘琮母子被杀的消息传回荆州的时候，非但没有作出任何动静，反而欣然接受了曹操的认命——蔡瑁被封为水军大都督，张允为副都督，总领曹操在荆州接收和新建的水军事务，负责为即将到来的南征操练水师！

这无疑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所有还对曹操抱有一丝幻想的人脸上。它**裸地宣告：背叛与投诚，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不过是可供利用的工具。有用时，便可高官厚禄；无用时，甚至可能成为需要清洗的污点。刘琮母子的死，与蔡瑁、张允的显赫，形成了最残酷、最直白的对比。

时局的变化，快得让人应接不暇。北方的压力如同不断积聚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曹操在稳定了荆州北部，收编了蔡瑁、张允的水军后，下一步剑指何方？几乎是不言自明的事情。夏口弹丸之地，兵马不过万余，新败之余，士气低落，如何能挡曹操挟胜利之威、顺流而下的数十万大军？

一种大难临头的恐慌感，在夏口军民中无声地蔓延。就连空气，似乎都变得凝滞而紧张。

就在这山雨欲来风满楼、人心惶惶之际，江面上再次出现了来自东方的船只。这一次，不是诸葛亮的接应船队，而是打着东吴旗号的官船。

斥候匆匆来报：“启禀主公，东吴孙权遣其麾下赞军校尉鲁肃，以吊唁刘表为名，船队已至夏口码头，请求拜见主公与刘琦公子！”

这个消息，如同一块投入死水中的石头，瞬间在议事厅内激起了涟漪。

刘备与诸葛亮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在这个敏感的时刻，孙权派来了他最倚重的谋臣之一鲁肃，其目的，绝不仅仅是吊唁那么简单。

诸葛亮羽扇轻摇，缓缓道：“鲁子敬此来，名为吊唁，实为探听虚实。曹操势大，已吞并荆州，其兵锋直指江东。孙权坐镇东方，岂能不惧？他这是要来看看，我们这支败军，是否还有联合的价值，能否成为他抵御曹操的一块盾牌。”

刘备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冠，沉声道：“无论其目的为何，此乃天不亡我之机！快请鲁子敬先生！”

局势，似乎在这一刻，又出现了新的、微妙的转机。而鲁肃的过江，也将正式拉开孙刘联盟、共抗曹操的宏大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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