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带来的消息,像一块冰,投入曹操原本因顺利接收襄阳而有些燥热的心头,瞬间让他更加清醒,也更加冷酷。刘备分兵了?精锐南下江陵,百姓与家眷同行?好一个金蝉脱壳,也好一个妇人之仁!
曹操立刻在地图前站定,手指划过襄阳至江陵的路径,目光锐利如鹰。“刘备想抢先占据江陵,凭借坚城与我周旋?痴心妄想!”他冷哼一声,当即下令,“曹纯!”
“末将在!”一身黑甲、杀气腾腾的曹纯踏前一步。
“着你率领五千虎豹骑,由文聘将军为向导,抄近路,轻装疾进,直扑江陵!务必赶在刘备之前抵达!他纵然先走,也多是步卒,骑兵不过千余,到了江陵城下,也只能望城兴叹!若能顺势擒杀刘备,便是首功!”曹操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遵命!”曹纯与刚刚归降、急于立功的荆州大将文聘齐声领命,转身便大步出帐,点齐兵马。不多时,蹄声如雷,五千天下精锐的虎豹骑,如同一条黑色的钢铁洪流,脱离主力,沿着文聘指引的山野小径,卷起漫天烟尘,向着江陵方向狂飙突进。
曹操则目光转向南方那条缓慢蠕动的“人流”,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笑意:“刘备既舍不下这些累赘,便让他尝尝代价!传令全军,加速前进,目标——前方难民大队!我要看看,是他刘玄德的仁德之名快,还是我的铁骑快!”
庞大的曹军主力,在曹操的亲自督促下,如同开闸的洪水,沿着官道汹涌南下。铁蹄践踏,步卒奔跑,旌旗遮天蔽日,那股一往无前的杀伐之气,惊得沿途飞鸟绝迹,走兽遁形。
而在前方,赵云护卫着的难民队伍,对此却几乎一无所知,或者说,明知危险临近,却无力改变那缓慢如蜗牛的行进速度。恐慌在无声地蔓延,人们只是凭借本能,拖拽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向前,再向前。
终于,在那片名为长坂坡的起伏丘陵地带,死亡的黑影追上了他们。
最先察觉到不对的是队伍尾部的护卫队。地面开始传来轻微而密集的震动,起初像是远方的闷雷,但很快,那震动就变得清晰可闻,如同无数面战鼓在同时擂响,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骑兵!是大队骑兵!”了望的士兵发出凄厉的警报,声音因恐惧而变形。
几乎是同时,北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移动的黑线。那黑线迅速变粗、变宽,最终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的、反射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潮水——那是曹操亲自率领的先锋骑兵,以及紧随其后的精锐步卒!
“结阵!快结阵!保护百姓后撤!”赵云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撕裂般的急迫。他银枪高举,试图组织起有效的防御。部分忠于职守的士兵们慌忙举起盾牌,架起长枪,试图在混乱的人群后方形成一道脆弱的防线。
但一切都太晚了。
曹军骑兵根本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进行传统的骑射骚扰,而是直接以最狂暴的姿态,如同烧红的刀子切入凝固的牛油,狠狠地撞进了难民队伍松散的后尾!
“轰!”
撞击的瞬间,人仰马翻,血肉横飞。曹军铁骑的马槊轻易地刺穿了单薄的躯体,战马的铁蹄无情地踏过跌倒的人群。惨叫声、哭喊声、兵刃碰撞声、战马嘶鸣声瞬间爆开,将原本就混乱不堪的队伍彻底撕碎。
“不要乱!向坡上退!向我靠拢!”赵云目眦欲裂,他一夹马腹,亮银枪化作一道银色的闪电,率先冲入敌群。枪花朵朵,精准而狠辣,瞬间将几名冲在最前面的曹军骑兵挑落马下。他试图以个人的勇武,迟滞敌人的锋芒,为百姓和同胞争取哪怕一丝喘息之机。
他的勇猛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一小片区域的曹军攻势为之一滞。白袍银甲的身影在黑色的潮水中左冲右突,所向披靡,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叶不屈的扁舟。
然而,曹军实在太多了!
赵云刚刚击退正面的一波冲击,侧翼又传来更加凄厉的哭喊。曹军的指挥官显然经验丰富,他们根本不与赵云这头陷入疯狂的“困兽”过多纠缠。大队骑兵如同拥有生命的流水,灵活地分成数股,轻易地绕过了赵云这小小的“礁石”,从两翼甚至是缝隙中穿插、分割、包抄!
赵云的勇武,在如此宏大的战场背景下,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力。他顾得了东,顾不了西;救得了眼前的三五人,却救不了远处成百上千被冲散、被屠戮的百姓。他像是一个试图用双手堵住决堤大坝的人,徒劳地看着洪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
他奋力冲杀,枪下亡魂已不知凡几,白袍早已被鲜血染红,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每一次挥枪,都伴随着内心的焦灼与怒吼。他目光疯狂地扫视着混乱的战场,试图找到那几辆承载着主公家眷和重要文官的马车,找到徐庶那位他承诺要保护的老母亲。
可是,哪里还有马车的踪影?
放眼望去,整个长坂坡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百姓像无头的苍蝇一样四散奔逃,曹军骑兵纵马驰骋,肆意砍杀,步卒紧随其后,清理着残余的抵抗,俘虏着惊慌失措的人们。原先还有些组织的士兵们被彻底冲散,各自为战,很快便被淹没在黑色的浪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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