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别传 第141章 人心散了

听涛阁内的烛火忽明忽暗，蔡瑁怒视庞统的目光刚要发作，庞统已缓缓起身。他手中把玩着一枚青铜酒爵，酒液在爵中轻轻晃荡，映得他眼底的光愈发清亮。“德珪兄莫急着动气，”他声音不高，却恰好压过厅内的窃窃私语，“韩嵩通敌一事，倒有两处疑点值得细想。”

蔡瑁脸色铁青，却也知庞统素来心思缜密，只得冷声道：“士元有话便说，不必卖关子。”

“其一，”庞统走到厅中，目光扫过众人，“曹操若真想策反韩嵩，为何要大张旗鼓地封官？以曹操之智，若要安插内应，只会暗中联络，怎会让此事传遍许昌？依我看，这封官之举，更像是故意抛给荆州的诱饵——他要的不是韩嵩这颗棋子，而是咱们荆州内部自乱阵脚。”

这话让蒯越眼前一亮，他抚着胡须点头：“士元此言有理。曹操向来善用离间计，当年对付马腾、韩遂便是如此。若韩嵩真已叛变，又何必冒着杀头之险回荆州？留在许昌享高官厚禄，岂不是更稳妥？”

“其二，”庞统话锋一转，语气添了几分凝重，“方才德珪兄说，刘荆州认定韩嵩通敌，可曾有实据？若来日曹操派人来要韩嵩的家人作人质，咱们当真要将他满门抄斩？韩嵩世代居住荆州，家族子弟多在州中任职，他若真有二心，怎会不顾家人安危？”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得蔡瑁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却找不出反驳的理由——蔡夫人虽在刘表面前吹风，说韩嵩在许昌“对曹操赞不绝口”，可这终究是一面之词，算不得铁证。厅内众人也纷纷点头，连黄承彦都忍不住开口：“士元说得在理。韩嵩为人耿直，当年劝刘荆州纳贤，得罪了不少豪强，或许是有人借机陷害他。”

赵云坐在角落，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原以为荆州士族只会明哲保身，却没想到庞统竟有这般胆识，敢当众为韩嵩辩解。可转念一想，即便众人都觉得韩嵩冤枉，刘表若执意要杀他，又有谁能阻拦？昨日在州牧府外，他曾见蔡夫人的亲信匆匆进出，想来早已在刘表耳边吹足了风。

夜渐深，宾客们各怀心事散去。

赵云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想在荆州寻得明主，可如今看来，刘表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能平定荆州的州牧。韩嵩的遭遇，便是荆州忠良的缩影——若连这样的人都能被随意定罪，自己留在这里，迟早也会陷入权力的旋涡，赵云默默的转身走出了会所。

夜色如墨，赵云翻身上马，夜照玉狮子的蹄声在石板路上格外清晰。他没有回客栈，而是直奔襄阳城外的渡口——他已下定决心，离开荆襄，去西川看看。那里有刘璋驻守，虽无雄才，却也还算安稳，或许能寻得一条生路。

次日清晨，襄阳城的钟声刚过，一则消息便传遍了大街小巷：韩嵩在州牧府前被斩首，罪名是“背叛主公，私通曹操”。

赵云此时正坐在渡口的茶寮里，等着渡船。听到消息时，他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落在桌上，茶汤洒了满桌。他猛地起身，望向州牧府的方向，眼中满是悲愤——他虽与韩嵩素不相识，却为这位忠良的冤死感到痛心。

茶寮里的百姓也炸开了锅，一个老者叹着气说：“韩大人是个好人啊，去年旱灾，他还自掏腰包给百姓发粮，怎么会通敌呢？”

“还不是因为蔡夫人？”一个青年压低声音，“我听说韩大人在许昌没给曹操好脸色，蔡夫人却在州牧面前说他坏话，州牧也是昏了头，竟真把韩大人杀了！”

“这荆州，怕是要完了……”

赵云听着百姓的议论，心中最后一丝留恋也烟消云散。他转身登上渡船，看着襄阳城渐渐远去。

而此时的黄承彦会所，庞统正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飘落的桂花瓣，脸色凝重。昨日他虽在众人面前为韩嵩辩解，却也知道刘表心意已决——蔡夫人是刘表的软肋，而韩嵩的耿直，早已得罪了蔡氏家族。他想起韩嵩临刑前的情景：韩嵩被绑在刑场上，面对刘表的质问，始终昂首挺胸，只说了一句“臣无愧于心，亦无愧于荆州百姓”，便引颈就戮。

“士元，”黄承彦走进来，看着庞统的背影，轻声道，“韩嵩之事，你已尽力了。”

庞统转过身，眼中满是失望：“伯父，刘景升此人，刚愎自用，听信谗言，连忠良都容不下，这样的人，怎能守住荆州？曹操迟早会南下，孙策也虎视眈眈，荆州迟早会落入他人之手。”

黄承彦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可咱们庞家在荆州扎根多年，牵一发而动全身，又能去哪里？”

“去投明主。”庞统语气坚定，“天下英雄，并非只有刘景升一人。哪怕寻一主公，虽暂无立足之地，却有雄才大略。若能投到他麾下，或许也能成就一番事业。”

黄承彦愣了愣，随即明白了庞统的心思：“你是想……离开荆州？”

“不错。”庞统点头，“韩嵩的死，让我看清了刘景升的真面目。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我不能再留在荆州，陪着刘景升一起走向灭亡。”

他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纸，提笔写下一封信——这是写给诸葛亮的信（二人既是同窗，诸葛亮的姐姐还是庞统的堂嫂），他要告诉诸葛亮，荆州已非久留之地。写完信，他将信折好，交给亲信：“务必将这封信亲手交给卧龙先生，不可有误。”

亲信走后，庞统再次望向窗外，眼中已没了之前的失望，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光芒。他知道，离开荆州并非易事，前路或许充满艰险，但他更清楚，若继续留在刘表麾下，只会埋没自己的才华，甚至落得与韩嵩一样的下场。

韩嵩的鲜血，染红了襄阳城的石板路，也让庞统彻底看清了荆州的未来。

荆襄的残夜尚未过去，一场改变天下格局的风暴，已在悄然酝酿。韩嵩的冤死，成了荆州衰落的开端——而这一切，都将在不久的将来，在赤壁之战的烽火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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