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的,本以为我是村子里的,最近才知道,自己居然是被偷来的。”
“偷来的?”
祁向阳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了什么。
他死死盯着傅立言,那双在这个极寒冬夜里冻得发红的眼睛,此刻却像是燃烧着两团火。
年龄大致对得上。
玉坠,对得上。
就连那股子在绝境里都不服输的狠劲儿,都跟老爷子年轻时一模一样。
这要是还不是老祁家的种,祁向阳敢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沉稳、还要冷峻的男人,祁向阳心里那股子酸劲儿直冲鼻腔,混杂着一股莫名其妙的骄傲。
这就是二哥。
这就是他们祁家流落在外的血脉。
哪怕是在野地里长大,哪怕没有家族的庇护,他依然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不仅没给老祁家丢脸,反而成了这片战场上的定海神针!
祁向阳的手指深深扣进掌心的泥土里,他用了这辈子最大的自制力,才没让自己当场失态。
“嗯,偷来的。”傅傅立言似乎没察觉到对面那快要炸开的情绪,咽下最后一口红烧肉,动作利落地折好包装袋。
“以前不知道,最近才晓得。我琢磨着以后得查查,总得知道自己根在哪。”
“查!必须查!”
祁向阳猛地抬起头,语气重得像是在发誓:“等这仗打完了,我陪你查!京城我有熟人,只要人还在,就算是把地皮翻过来,也能给你找着!”
傅立言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暖意:“行,那就借祁营长吉言了。”
两人目光在昏暗的火光中交汇。
没有痛哭流涕,没有狗血的抱头相认。
只有两个男人之间,血浓于水的默契,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
两个小时后,风雪骤停。
极寒的北风像是被谁按下了暂停键,天地间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惨白。
趁着这难得的间隙,傅立言和祁向阳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回了阵地。
眼前的景象简直是“战损版”废墟。
原本构筑好的战壕被炸得七零八落,积雪被翻成了焦黑色,空气里全是呛人的硝烟味。
战士们正像土拨鼠一样从防炮洞里钻出来,一个个灰头土脸,万幸预警及时,没出大乱子。
“都别愣着!清点人数!抢修工事!眼珠子都给我瞪大了,对面的毛子估计马上又要‘送温暖’了!”赵铁柱大声指挥着。
就在这时,战壕后方的交通沟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吆喝声。
“让让!都让让!”
一群穿着羊皮袄的后勤兵,拉着几辆简易爬犁,呼哧带喘地冲了上来。
他们每个人的眉毛胡子上都结满了白霜,显然是在刚才的暴风雪中硬生生闯过来的。
“你们怎么这会儿过来?不要命了?!”傅立言快步冲出战壕,一把扶住领头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那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兵,满脸褶子里全是冰碴子,眉毛胡子白成一片。
他身后,十几名后勤战士正拖着几辆简易爬犁,在雪地上勒出了深深的印痕。
“这鬼天气……真不是人待的。”老班长喘着粗气,从怀里掏出一份被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文件,“傅团长,上头死命令,这批‘试验品’必须送到。说是……说是能救命的玩意儿。”
“辛苦了。”傅立言没有废话,挥手示意战士们接过爬犁,安排后勤兵们去休息取暖。
爬犁上的帆布被猛地掀开。
“嘶——”
周围围上来的战士们,原本期待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甚至有人发出了失望的叹气声。
不是重机枪,也不是迫击炮,更不是什么精密仪器。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几架看起来简陋到了极点的……铁架子?
两个橡胶轮胎,一根牵引杆,上面并排焊着12根无缝钢管。那模样,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村口铁匠铺焊坏了的排管散热器,或者是某种造型别致的农用播种机。
最离谱的是,这些管子的颜色都不一样,看着就透着一股子“凑合过呗,还能离咋滴”的敷衍感。
“这啥玩意儿?”赵铁柱挠了挠头,一脸懵逼,“咱们是要改行去种地?”
“别瞎说!”祁向阳虽然也没看懂,但还是呵斥了一句,转头看向傅立言,“傅团,这就是上头说的新式重火力?这管子看着比咱们那几门60迫击炮还单薄,能打多远?两百米?”
傅立言没说话。
他拆开油纸,里面是一份手写的使用说明。
看到那熟悉的、清秀却透着几分锋利的字迹时,傅立言原本冷硬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
是她!
这是自家媳妇儿的字!
他翻开手册,目光扫过那些在他看来有些“离经叛道”的说明:
无需专业阵地,无需构筑工事……
若发射架损坏,可直接将炮弹置于土堆、石块上,目视瞄准发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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