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崎岖不平的土路,将那片吞噬了阳光与生机的诡异山谷远远抛在身后。车内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泥土、汗水和淡淡血腥气的沉闷,以及一种大战过后精疲力尽的寂静。
邵青崖靠在窗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淡的阴影。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不同于之前那种带着厌世感的冷白,反而透出一种力量透支后的虚弱,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山谷深处那场与“门”和林瀚残魂的较量,不仅消耗了他的体力,更像是在他灵魂深处进行了一场惨烈的拉锯战。奇异的是,经此一役,他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闲鱼”气质似乎被冲刷掉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疲惫,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清晰。就好像某个一直纠缠不休的幽灵终于被暂时封印,虽然代价巨大,但至少换来了片刻的清明。那枚耳垂上的红痣安静地潜伏着,不再灼热,仿佛将其承载的狠戾与冰冷都精心收敛起来,蛰伏着,等待下一次必要的“出场”。
郎千秋坐在他旁边,屁股底下像长了钉子,时不时偷偷瞟一眼邵青崖。他想说点什么,活跃一下这死气沉沉的气氛,比如吐槽一下颜珏那身居然还没破相的西装,或者炫耀一下自己刚才用“驱邪音箱”吓跑了一只企图靠近车辆的变异乌鸦(其实乌鸦是被秦狰的眼神瞪跑的)。但每次话到嘴边,看到邵青崖微蹙的眉头和毫无血色的唇,就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最后,他只能泄愤似的狠狠捏着怀里那个印着“南极探险专用”字样的保温壶,发出轻微的嘎吱声,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似乎睡着的邵青崖身上。
颜珏坐在副驾驶,金丝眼镜反射着平板电脑屏幕的冷光。他正全神贯注地敲打着键盘,撰写给协会的报告。内容自然是经过精心修饰的——强调了团队的英勇(尤其是他自己的临场应变和数据支持),弱化了邵青崖掌控“门”力的惊险过程,并将林瀚的最终覆灭归结为“在曲挽香女士和秦狰女士的强力支援下,目标残魂被规则反噬湮灭”。偶尔,他会从后视镜里瞥一眼后座的情况,看到郎千秋那副想靠近又不敢打扰的蠢样,嘴角会几不可查地撇一下,然后继续埋头于他的“春秋笔法”。
曲挽香和秦狰坐在第二排。曲挽香依旧坐姿优雅,仿佛刚才经历的不是一场恶战,而是一次不太舒适的徒步。她正用一块丝质手帕细细擦拭着那枚温润的玉印,眼神平静无波。秦狰则大刀金马地靠着,一条胳膊习惯性地搭在曲挽香身后的椅背上,闭目养神,但周身那股警觉的气场并未完全散去,像一头假寐的猛兽。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却自成一个外人无法介入的安稳世界。
开车的李默干事,依旧是那副刻板严肃的表情,双手稳稳握着方向盘。但他的目光,却比来时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闪烁,时不时地通过后视镜,精准地落在邵青崖身上。那眼神复杂,掺杂着审视、探究,还有一丝……欲言又止的犹豫。他似乎想从邵青崖疲惫的睡颜中,解读出某些超出协会档案记录的信息。
车辆在暮色中驶出山区,当远处湘北市区的灯火如同碎钻般铺陈在天际线上时,车内凝固的空气似乎才微微流动起来。
“总算看到点人烟了……”郎千秋长长舒了口气,小声嘀咕,仿佛刚从某个真空环境中回到人间。
邵青崖也缓缓睁开了眼睛。望向窗外那一片温暖的光海,他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恍惚。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寻常的烟火气息……与山谷里那个血腥、扭曲、规则错乱的世界形成了过于强烈的反差。一种奇特的疏离感包裹着他,仿佛他只是个误入此间的游魂。
李默没有将车开往来时他们留宿的那家农家乐,而是方向盘一打,驶上了另一条更宽阔的道路。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家金碧辉煌、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豪华酒店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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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今晚在此休息。”李默停好车,语气依旧是公事公办的平板,但内容却让人意外。
郎千秋第一个跳下车,看着眼前这栋光鲜亮丽的建筑,又扭头看了看身后那辆沾满泥点的越野车,以及自己这一行人风尘仆仆、堪称狼狈的造型,嘴巴张成了O型:“呃……李干事,是不是搞错了?协会这次报销标准这么高了吗?”他可是记得上次出任务住的都是快捷酒店。
颜珏也合上平板,推了推眼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被精英的矜持掩盖,仿佛住这种地方是理所当然。
更让人意外的是,李默径直走向前台,片刻后拿回了三张房卡——“总统套房,三间。”
这下连邵青崖都微微挑了下眉。
曲挽香看到酒店名字时,先是罕见地愣了一下,清冷的眸光中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怀念的情绪,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恢复了了然于心的平静。而秦狰则是一副“早该如此”的表情,甚至还略带嫌弃地扫了一眼大堂里过分闪亮的水晶吊灯,仿佛在说“这地方也就勉强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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