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青崖所谓的“请客”,最终地点定在了他家公寓的客厅。理由是“安全,安静,且没有目击者”——主要是怕郎千秋喝多了现出原形吓到路人。
郎千秋对此颇有微词,但当他看到邵青崖从冰箱里拿出几罐啤酒和一瓶...粉红色的预调鸡尾酒时,所有不满都化为了震惊。
“...邵老师,”他指着那瓶冒着泡泡的粉红色液体,表情复杂,“我知道你压力大,但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发泄...这玩意儿糖分超标,喝多了对牙齿不好...”
邵青崖面无表情地拉开一罐啤酒递给他,自己则打开了那瓶粉红色的鸡尾酒:“甜的。能缓解焦虑。”
郎千秋:“......” 他接过啤酒,默默喝了一大口,决定不再质疑搭档这独特的解压方式。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光线柔和。窗外城市的霓虹遥远而模糊。两人盘腿坐在地毯上,中间堆着零食袋——郎千秋贡献的辣条和邵青崖库存的奶糖。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主要是邵青崖这边。他小口抿着甜得发腻的鸡尾酒,似乎在酝酿着什么,眉头微蹙。
郎千秋倒是很自在,啃着辣条,打量着邵青崖这间极简主义到近乎性冷淡的公寓:“啧啧,邵老师,你家这装修风格...跟你的内心世界很匹配啊。白茫茫一片真干净,连个八卦杂志都没有。”
邵青崖没接话,又喝了一口酒。酒精和糖分慢慢发挥作用,让他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些许。
“...我第一次‘死’,是在1943年。”他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
郎千秋啃辣条的动作顿住了。他放下零食,难得正经地坐直了些,琥珀的瞳孔在暖光下显得格外专注:“嗯哼。”
“湘北战场。具体地名...不记得了。”邵青崖的目光没有焦点,落在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在看遥远的过去,“只记得很冷,泥泞,炮火声好像永远不会停。”
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酒瓶。
“一枚炮弹...或者是子弹?不清楚。感觉胸口一热,然后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雨还在下。周围...都是尸体。认识的,不认识的...”
他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但握着酒瓶的手指微微发白。
“我躺在那堆尸体里,胸口那个洞...它自己长好了。除了衣服上的破洞和干涸的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我知道不一样了。我能‘看’到一些...以前看不到的东西。漂浮在尸体上方的灰影,空气中弥漫的绝望和痛苦...还有偶尔出现的,更古怪、更难以名状的存在...”
郎千秋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只是又开了一罐啤酒递给他。邵青崖接过来,喝了一大口,苦涩的液体压下喉头的哽塞。
“我害怕极了。用尽一切办法解释...是幻觉,是弹震症,是神经损伤...我试图回归部队,但他们看我像看怪物——一个本该死去的人又出现了,伤口不见了。我只能逃,躲藏,用尽所有学过的知识来构建一个‘科学’的世界观,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可以解释的...”
他自嘲地笑了笑,拿起那颗粉红色的鸡尾酒瓶:“甚至开始依赖这个。糖分能暂时麻痹那种恐惧,粉红色...能让我觉得世界还是简单明亮的。”
郎千秋看着那瓶骚包的饮料,眼神复杂,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比我的辣条品味强点。”
“我换过很多名字,在很多地方停留过。不敢与人深交,怕他们发现我不会老,怕他们把我当怪物。”邵青崖继续说着,像是打开了闸门的洪水,停不下来,“幼儿园的工作...其实我很喜欢。孩子们很简单,他们的世界非黑即白。而且...他们更容易接受‘邵老师有点奇怪’这个设定。”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转向了今晚最核心的恐惧。
“但那面镜子...它让我看到的那些...太真实了。那把刀...我确实感觉熟悉。那些杀戮的场景...我甚至能闻到血腥味。”他的声音开始颤抖,“郎千秋,如果...如果我以前真的是个坏人?是个冷血的屠夫?如果我现在的一切...善良、恐惧、对平静的渴望...都只是假象?只是‘死’过一次产生的错觉?”
他终于问出了这个一直折磨他的问题,眼中充满了迷茫和恐惧,像个找不到路的孩子。
郎千秋没有立刻回答。他喝光了手里的啤酒,把易拉罐捏得咔咔响,然后猛地伸手,用力揉了揉邵青崖的头发,把他梳得整整齐齐的短发揉成一团乱毛。
“傻不傻啊你!”他的语气带着惯常的戏谑,眼神却异常认真,“坏人?就你这怂样?杀只鸡都怕吧?还屠夫?”
“可是镜像...”
“镜你个头的像!”郎千秋打断他,“那玩意儿要真有那么牛逼,怎么不直接控制你去毁灭世界?还得费劲巴拉地骗你吓唬你?因为它做不到!它就是个纸老虎!专攻心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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