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唯不怒反喜,喜眉笑脸地接话:
“殿下可能不懂,本世子这是少年气,最得姐姐……哦不,最得女子喜欢。”
陆长唯口误的极不走心,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偷看了姜宓一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口中的“姐姐”是谁。
覃洲:“……”
姜宓:“……”
陆长唯乘胜追击,“女子都喜欢乖巧懂事,满身活力的少年人,像那种上了年纪、动弹不了两下就累瘫,还不会体贴人的男子,就活该被抛弃。”
覃洲:“……”
姜宓:“……”
这话说的……她几乎想要掩面而逃了。
覃洲额角青筋狂跳,以极大的自制力克制自己,才没一拳轰到陆长唯面上。
他皮笑肉不笑道:
“那就希望世子能永远年少。”
陆长唯露出同样的笑。
看着这两人言语交锋,姜宓略有些无奈,可顾忌着四下里的环境,她只能做一个倾听者,不好插嘴。
陆长唯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他看向姜宓,道:
“时辰不早了,嫂嫂先回去吧,我去将卷宗拿给齐郡王殿下。”
姜宓水波荡漾的眸子凝着他,面露踌躇犹疑之色。
陆长唯却以为她在担心覃洲,心下不由一阵酸涩。
他低声开口,“只是拿卷宗而已,什么都不会发生。”
姜宓这才缓缓舒展蛾眉,行礼告辞。
在这期间,她并没有看覃洲一眼,也没有回头,和不乐片刻功夫便消失在花墙隔断之后。
看她身影消失,陆长唯这才将目光投向覃洲,见后者也是刚从花墙处收回恋恋不舍的眼神,眸光不由一寒。
他继续皮笑肉不笑道:“殿下不是要卷宗吗?那请随我来吧。”
覃洲与他对视一眼,没说话。
这反而让陆长唯心中怒气更盛,他轻笑着带路暗讽:
“殿下走这边,别下次又找不到路,还要劳烦旁人带路。”
“旁人?”
覃洲嗤笑一声。
他与姜宓的关系,情人也好,相好也罢,怎么算都用不上“旁人”这个见外的词语。
陆长唯也听懂了他这一声嗤笑背后满满的内涵,脸不由一黑。
到了他所居住的院落,进了书房,陈平和寅丑自觉守在了外面。
两个男子站在书架旁,斜阳从窗棂洒落,将两道挺拔颀长的身影映照在地面上,拉的老长,颇有些针锋相对,势不两立的架势。
眼眸对视间,彼此眼底的冷意显而易见。
僵持了片刻,覃洲倏而冷哼一声,嗤道:
“姐姐……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陆世子倒是学了一身好狐媚术,也不知师从哪家青楼的当红小倌儿。”
他话里的讽刺意味十足。
上次就听到陆长唯唤姜宓“姐姐”,当时内心情绪过于压抑痛苦,他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现如今,越想越觉得可恶,可恨。
陆长唯耳根一热。
他自是知道自己在姜宓面前讨巧卖乖,黏黏糊糊喊姐姐,是一种邀宠行为,更是会被许多男子耻笑……
可那可是嫂嫂啊。
“堂堂侯府世子,陛下钦点的探花郎,竟是一副小倌儿做派,说出去也不怕贻笑大方。”
覃洲夹枪带棒一顿说落。
陆长唯本就因为不知道回来的路上他们两个发生了什么而烦躁,又被戳到了在意之处,偏偏覃洲还用那种讥讽冰冷的眼神看他,好像他是什么拿不出手的腌臜物似的。
陆长唯忍无可忍,咬牙切齿道:
“我是小倌儿又如何?我讨姐姐欢心啊。”
“齐郡王殿下也不要如此道貌岸然的对我指指点点,你自己难道又是什么好东西吗?”
“你平日里不是自视甚高吗?怎么明知道那是我的寡嫂,还动情动念,你又清白高尚到哪里去?还不是和我一样下流、龌龊。”
这话一出,覃洲眼底暗潮汹涌,像是黑夜中死水下翻腾的湖。
“下流、龌龊……”
他重复着这两个词语,凤眸渐渐眯了起来。
“比起你觊觎寡嫂,趁人之危,本王还是稍逊一筹。”
陆长唯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逞一时口舌之利又能如何呢?”
“你应该明白,你和姐姐之间问题的根源究竟是什么。”
“你是备受瞩目的皇孙……”
他所说的话再次戳到了覃洲心头的痛处,他骤然狰狞了面孔,低喝道:
“闭嘴!”
陆长唯凝着覃洲半晌,看他狰狞的面孔渐渐恢复到正常,方移开视线,慢悠悠略过书架上的经史子集。
这里有不少书,是姜宓让不乐送来的。
她从最开始就在暗暗督促他上进了。
陆长唯眼里没有半分笑意,声音因为刻意压低而变得低沉嘶哑了许多,“覃洲,你真的认真了解过她吗?”
姜宓私底下与他单独相处时,和在外人面前时,简直像是两个人。
只要有外人在,她似乎就将端庄静淑的假皮囊披在了身上,成了那个宁远侯府守礼的寡居大少夫人。
就连他所窥见的,姜宓与覃洲单独相处,她亦是如此,顶多是更多了些女子的娇柔。
“她在你面前流露的柔情,不吵不闹的贤淑,都只是在对你曲意逢迎!”
陆长唯闭了闭眼,扭头对覃洲勾了勾唇,轻叹后问:
“你知道她想要什么吗?”
“她不是京城里那些闺阁在室的贵女,不需要那些能够承担她们后半生的爱,她的所求所需完全不一样。”
“她如此聪慧,早就明白你们俩之间隔着天堑,她享受着当下,珍惜你们在一起的片刻时光,从没想过能够修成正果,所以才没有在靖王妃找上门的那一刻崩溃。”
陆长唯不情愿地继续说:
“你确实是人中龙凤,她许是曾心心念念都是你,许是现在心里还有你,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她找到了她想要为之奋斗的新目标了。”
他并不想夸赞覃洲,可覃洲的优秀连他也无法否认。
陆长唯这番话让覃洲全身都紧绷起来,额头的青筋更是暴跳,直到他最后一句话出来,周围的所有声音,一瞬间仿佛隔开了千万里,再也听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