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洲一颗心被绞了个稀巴烂。
他刚开始不明白,可后面的时间也足够他想了个明白。
姜宓知道自己是个寡妇,从没有对他要过什么承诺。
而他呢?
像是养了个小宠,时不时送个礼物哄她开心,就连在一起也是在喋喋不休说自己以后的闲云野鹤生活。
他现在后悔了,可她已经不是曾经的她了。
覃洲面上一阵抽搐。
陆长唯静静看着,也没再继续火上浇油,他只是轻叹了一口气,目光幽深而坚定地开口。
“她对我的感情或许现在是比不上你,但有一点你如何也比不过我,那就是她在我面前不用伪装,可以肆无忌惮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情绪。”
“我能全盘接受。”
陆长唯又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姐姐从来不欠你什么,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的人一直都是我,若是你心有不满,尽管对着我来。”
“不要欺负她。”
他说完定定看了覃洲几秒,才转身将昨晚上的卷宗薄册取了过来,打开门,交给了陈平。
陆长唯站在门边,垂眸道:“殿下,慢走不送。”
覃洲在原地僵愣片刻,他想质问陆长唯是以什么身份,又哪来的资格来和自己说这些,可话到嘴边,他又觉得丧气,自己似乎确实没资格质问。
他终是默然转身,带着一身冷寂向外走。
斜阳照在他们身上,将影子拉长,先是互相靠近,而后重叠,最后又渐行渐远。
寅丑盯着地上的影子,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之前陆长唯陪覃洲读书的日子,那时的欢声笑语变得遥远,他竟无端端觉得眼眶湿润起来。
……
夜晚。
天空上没有明月也没有星星,是极为暗淡的夜色,也没有风,显得越发闷热。
等到万籁俱寂时分,吱呀一声门响。
陆长唯小心翼翼地从房间出来,因为担心提着灯发出光亮容易被人注意,他干脆摸黑往梨香居而去。
所幸这里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布局熟记于心,哪里有一棵树,哪里有一块石头,他都一清二楚。
陆长唯很轻易地翻进了梨香居,这里也是暗淡一片。
姜宓和不乐都已经睡下了。
他到了房间外,屏住呼吸,推门。
“咯吱——”
门轴承摩擦发出难听刺耳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格外清晰。
陆长唯身形一顿,凝神听房里的动静。
什么都没听到。
他有些安心,又隐隐有些不甘心。
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想吵醒姜宓,还是不想吵醒她。
陆长唯将门一点一点往里推,最终可以侧着身子进去,反手缓缓把门关上。
屋内一片漆黑,但随着靠近床榻,便越能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凉意还有丝丝缕缕的浅香。
陆长唯知道她床边摆了冰盆,在原地站了许久,终于适应了屋里光线,才弓着腰往前摸索着前进。
直到摸到了床沿,他才站直身体稍微歇了歇。
面前床榻上隐约有着一道暗影,女子清浅平稳的呼吸声证明她正在熟睡中。
陆长唯松了一口气,坐到了床沿。
可就在这时,床上本该熟睡的人已经在黑暗中悄悄睁开了眼,她从枕下摸出了一把冰凉的匕首。
尖锐的利器划破空气的厉啸传来,危机感顿时席卷陆长唯全身,他来不及多想,迅速往旁边一避。
匕首堪堪擦着陆长唯的侧颈滑过,勾住了他的衣襟,划拉出了一个口子。
姜宓看一击不得手,便继续攻击,企图用匕首去扎这人的眼睛,却被陆长唯捏住了手腕,无法用力。
陆长唯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慌忙开口道:“姐姐,是我啊!”
还在竭力挣扎的姜宓听到熟悉的声音,立马一顿,她手上松了力道,手中的匕首便被陆长唯夺了去,哐啷一下扔到地上,用脚踢得远远的。
姜宓推开陆长唯,活动自己被他桎梏的手腕,没好气道:
“半夜三更鬼鬼祟祟,你是在做贼吗?”
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还以为是魏王或者靖王妃安排了杀手来,匕首刺出时可是朝着脖颈去的。
陆长唯讪笑一声,过去摸索着点亮一盏烛灯,端到近前,将床榻附近照亮。
也让姜宓看清了他此时的模样。
大半夜,陆长唯却穿着一身红色锦衣,上面金银线勾勒,缀着珍珠,高束的马尾更是编了金链和宝石,鬓角垂着玉珠,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简直比她见过的所有新郎官都要鲜艳夺目。
姜宓:“……”
离得近了,陆长唯身上的味道便更浓郁了,闻起来有些苦,却压着淡淡的香,像是某种药草的味道。
“你怎得换了香薰?”
姜宓瞥他一眼,若不是这气味过于陌生,她也不会误以为他是杀手。
陆长唯干咳了一声,别过脸,隐藏自己发烫发红的耳垂,问:
“姐姐喜欢闻吗?”
他今天被覃洲一顿明嘲暗讽,说他像个小倌儿,当时气愤,可他事后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
管它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他一副小倌儿姿态怎么了?
只要姐姐喜欢,他就乐意。
陆长唯便可了劲儿地将自己打扮了一番,还特意换了熏香,谁知道差点弄巧成拙。
“就是想给姐姐闻得。”
陆长唯趴在床沿,给姜宓揉捏刚才被他用力握住的手腕,一双眼睛却不住瞅着她。
每当他从姜宓糅合了江南水色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便会格外开心。
姜宓用另一只手的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尖,无奈道:
“不必如此,我倒是更喜欢你原来的熏香味道。”
她伸手过来的时候,袖口开合,露出一截藕臂,更将那股淡淡的冷香拂来,萦绕在他身体周围,如能深入骨髓。
陆长唯有些陶醉,“那我明天就换回来。”
姜宓点了点头,重新歪躺下,她被惊醒,一时失了困意,便看着陆长唯问:
“我走后,你和他聊了些什么?”
陆长唯给她揉捏的动作一顿,若无其事道:
“没说什么,就是将卷宗给他,他就走了。”
而后又补充了一句,“何况我与他也没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