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唯步步紧逼,沉着脸,眼中阴云密布。
见此,姜宓稍微向后退了一步,略微拉开了自己和覃洲之间的距离。
陆长唯走过来,便刚好是三足鼎立的姿态。
两个男人见面,四目相对,无须多言,已是剑拔弩张的紧迫氛围。
陆长唯墨黑的眼眸动了动,落在了姜宓还泛着红色的眼尾,依稀可见一二分动人柔媚情态。
哭了?还是……
这是他所熟悉的,却也是他此时此刻最不想看到的。
意识到姜宓和覃洲在不久前可能有过什么接触,陆长唯就觉得有一柄利刃直直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他下意识皱眉,整个人气压又低了几分。
可在同姜宓说话时,陆长唯虽努力克制了自己的语气,却仍是显得有些生硬艰涩。
“嫂嫂,你先回梨香居吧。”
姜宓眸光飞快从两人脸上扫过,还真不好立刻离开。
毕竟有着前车之鉴。
被覃洲撞见那晚,他又重返梨香居时嘴角的淤青血迹,以及第二天眼圈青紫的陆长唯,都证明了两个人对对方下手有多重。
若是放在别的地方,他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姜宓甚至会觉得打得越凶残越好,这样靖王和宁远侯才会出现隔阂。
可今天不行。
这可是在宁远侯府中,她也在场,若是两人大打出手,惊动了宁远侯和宁远侯夫人,细细追查下来,她就完了。
姜宓正欲开口,一直在旁边沉默的覃洲凤眸在她和陆长唯身上转了转,最终落在了姜宓扑闪的长睫上,他隐约猜到了她的担忧。
覃洲的目光挪回陆长唯脸上,就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淡淡道:
“前日让你整理的卷宗,整理的如何了?”
在这种目光下陆长唯一顿,先是用上一股无与伦比的愤怒,很快被名为嫉妒的情绪冲昏的头脑缓缓清明,他看到了不远处探头观瞧的丫鬟仆妇。
陆长唯不咸不淡道:
“已经整理好了,正准备着人送去殿下府上。”
覃洲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襟,将陆长唯的视线吸引过来,才含笑道:
“刚才回来的马车上,本王和谢史令还谈起你,说你比之从前稳重了不少,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他端了一副十足的兄长做派,可却故意将自己胸前发皱的衣裳给陆长唯看,也将自己锁骨边被女子指甲不经意抓挠出的斑斑红痕给他看。
“自入了夏,蚊虫便多了起来,无孔不入,坐在马车里,本王身上都被咬出了些痕迹,本王看侯府之中花草众多,容易藏匿蚊虫,需多拿艾草来熏……”
明明是情爱遗留的证据,他却神态自然地拿出来刺激陆长唯,仿佛真是被蚊虫叮咬留下了这些痕迹。
这还不够,覃洲偏偏还说:
“谢史令似乎也被叮咬了,回去需涂抹些药膏。”
陆长唯的视线跟着落到姜宓身上,并没有在她脖颈裸露的皮肤处看到什么红痕,倒是被她眼角的红烫了一下。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喉间隐约弥漫了一股铁锈味。
可陆长唯也看穿了覃洲的意图。
他是来争夺,是来宣誓主权的。
陆长唯抬起头,眼里是被入侵“领地”的熊熊怒火,可他脸上却是故作轻松的笑容,甚至有几分恍然。
“殿下如此形容狼狈,原是因为蚊虫,看来郡王府需换一批下人了,入了夏,也不知给殿下衣衫熏些驱赶蚊虫的草药香薰。”
说着,他脚步靠近姜宓,一转身,便站在了她侧前方。
不仅隔开了覃洲和姜宓的距离,还将姜宓划分到了自己的范围内。
“我们侯府的下人就比较尽心尽责,会把那些个臭虫鼠蚁赶得远远的。”
加上陆长唯话语中的暗讽,覃洲脸色便冷了几分。
陆长唯却视若无睹,他扭头看向姜宓,问:
“嫂嫂,今日去赴宴,感觉如何?”
姜宓:“……邺王府竹林风雅,自是与众不同。”
陆长唯眸光轻飘飘掠过覃洲,“竹林?怕不是蚊虫更多,嫂嫂回去最好使用艾草熏遍全身,除一除晦气。”
他将“晦气”两个字的发音咬得格外重。
姜宓:“……”
然后陆长唯又问起了梨香居冰块使用情况,细细碎碎地说起了府上夏日诸事繁琐之处,姜宓便一句一句应着。
两个人站得近,男子俊逸,女子貌美,宛若一对璧人,低语时便似乎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将他们与其他人隔开的壁障。
仿佛他们两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家人。
在陆长唯面前,冷落覃洲,亲近陆长唯自然是姜宓故意的。
她想试试两个人的反应。
倒是不出她所料。
两个人都不希望对方和她亲近,都有浓重的危机感。
有了危机感,对彼此有了防备,有了芥蒂,那还能放心的将机密事宜交给对方,将后背裸露吗?
姜宓以身入局,等着他们分崩离析的那一天。
覃洲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唯美和谐的一幕,脸上的表情先是越来越冷,而后越来越淡,直到消失。
他不想再继续看,便动了动嘴唇,道:
“本王……”
开口的两个字声音太轻,让覃洲一顿。
眼看那边两个人没注意自己,他故意侧头掩嘴干咳了好几声。
“咳咳咳——”
覃洲这一咳,仿佛要把心肝肺都咳出来。
如此激烈,如他料想的那般,成功打断了陆长唯与姜宓的低声交谈。
陆长唯挑着唇,似笑非笑看过去,“殿下咳得这般厉害,莫不是生了什么大病?身体状况不佳,生了病,自然要请太医来诊治,早确诊早治疗,早治疗早康复,殿下可不要讳疾忌医呀。”
他声音清朗,可明里暗里夹枪带棒的嘲讽却是一分不少。
被他挤兑,覃洲暗暗咬紧了后槽牙,连带着脸颊都略鼓了起来。
“劳烦挂念,本王身体好得很呐。”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覃洲又道:“本王倒是觉得世子近日清减了许多,世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挑食。”
这是在暗讽陆长唯年纪小,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