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先回来了。
是冰凉的一点,落在脸侧,顺着皮肤往下滑,带出一阵迟钝的刺痛。
东方倾心先是觉得冷,她视野一片漆黑。
然后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耳边一片空白的“嗡”声,像有人用棉絮把所有声音都堵住,只留下一点极远、极闷的震动,在骨头里回响。
她试着动了一下。
后背先抗议。
那道从肩胛骨一路斜到腰侧的伤像被人重新撕开,火辣辣烧了一遍,整条脊柱跟着一抖,几乎又把她按回黑暗里。
肺里有血的味道。
冷空气灌进去,带着冰渣一样的疼,从喉咙一路划到胸口,每一次呼吸都浅得可怜。
她的睫毛上又挂了一层霜。
视线从一片模糊的白里一点点聚拢,先看到离自己最近的一小块雪地。
雪不平。
有被重物拖过的痕迹,沟壑深到快露出底下发黑的岩层。
更远一点,像是有什么巨大东西砸过,雪被整个掀开,倒塌的树和碎石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
这里本来不是这样的。
她迟钝地想起,发生了什么。
刚到谷底那会儿,雪还很平,树也还站着。
现在像被人在地图上用指节用力按过一遍,按出一个又一个坑。
手指动了一下。
埋在雪里的那只手终于勉强收回一点知觉,指节是麻的,像不是自己的,关节却因为之前被踩碎过,在这种微小动作里发出钝钝的抗议。
东方倾心费力地把手从雪里拔出来一点。
指尖一离开那层雪,冻僵的皮肤就开始发痛,像从冰水里被人粗暴拉回空气中。
她想翻身。
失败了。
背上的伤像一把钩,把她死死钉在原地。
她只好先让自己侧过一点,勉强抬起下巴。
发生了什么……
东方倾心睫毛轻颤,她躺在地上,思维缓慢地开始回忆。
一开始,是声音。
不是单纯的轰鸣,而是所有东西一起塌下来的那种混合声:雪坡决堤,山石断裂,树根被连根拔起,秘令在半空崩碎。
风与月合在一起的那一刻,整个雪谷像被人拎起来又砸回去一次,连她脚下的阵纹都震得发虚。
然后是“它”抬起头。
那块黑金秘纹亮起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事情已经完全超出刚刚那场战斗的范围了。
原本还能用肉眼捕捉轨迹的攻击,在那之后只剩下“结果”——
伊利亚的身影被直接砸进远处山壁,秘令撑起的防线一层层被撕开;
陈楚的护阵来不及完全展开就被一脚踏碎,人被震得翻出去,在雪地上拖出一道长痕。
查克从侧翼试图再狙击一次,只换来一道几乎擦着他胸口的冲击,整个人像被巨手扫过,连同他脚下的树一起被抡飞。
它的动作并不快。
甚至称得上“笨重”,每一步都要踩穿一层岩面,走路像在拆山。
可每一个抬手、每一次落脚,都牵着整片空间往它的方向塌。
他们所有人的秘令都像被塞进一台运转过载的机器里,刚亮起就被压回去,只留下零碎的光屑。
她记得自己也试图抬手。
指尖刚结出一层薄薄的冰刺,胸口就被一股看不见的力压得发闷,肺里那一点空气被迫挤出去,整个人几乎跪下。
视线里只有断裂的树,崩开的岩,和一截截被拖过的血痕。
最后的画面是碎的。
伊利亚再次挡在他们前面,黑金的利刃被握得很低,像还想再找一次机会。
她分不清那一刻他到底挡住了什么,只记得一道彻底白掉的冲击从上方砸下来,像整个天顶被连根卸下。
雪扑面而来。
世界被按进一片白里。
然后……
现实的雪花落在了东方倾心脸颊,冰凉一点一点渗进去,她的思绪回到现在。
啊,我想起来了……
她眨了一下眼,身体其他地方一点没动,连呼吸的起伏都几乎没有。
我们输了,在两个怪物合体后,不到半分钟内就输了……
这个念头像是迟到很久的一记重拳,慢吞吞地砸在她心口,却没有把她打弯,只是让心脏在肋骨里闷了一下。
她试着动一下脖子。
像是从冰里掰出来,筋肉一寸寸地抗议着,她还是把下巴抬高了那么一点。
视线越过自己冻得发白的手背,向前拖。
那东西背对着她蹲着。
合体之后的怪物就待在不远处,整片天地好像被它撑了一块。
七八米高的身形就算蹲着,背线仍然比周围折断的树还高一截,肩胛骨在皮下隆起成两个丑陋的高点,像是从地里长出来的一对黑色岩包。
它的比例已经不能用“人形”来形容了。
四肢被粗暴拉长,关节的位置像被人改写过,手臂在弯折处多出一点诡异的角度,每一次微小的动作,皮下的缝线就跟着轻轻一跳。
背脊从肩到腰是一整条弧,暗纹沿着脊柱流动,好像有人把两条脊骨硬生生拧成了一根,再用秘令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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