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微光,惨淡如垂死者的眼白,艰难地穿透“沉鳞泽”上空终年不散的灰绿色瘴气,在腐烂的林木和浑浊的水洼间投下斑驳破碎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甜腥与硫磺混合的刺鼻气味,源自东北方向那片被地图标注为“毒泉”的区域——几处不断翻涌着墨绿色泡沫、散发出高温和剧毒蒸汽的沸水泥潭。
星见朔靠在一棵半边焦枯、半边生着艳丽毒菇的怪树后,剧烈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抽气都带着肺叶撕裂般的痛楚和浓烈的毒气灼烧感。他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后背紧紧抵着粗糙的树皮,怀中是依旧昏迷、但周身冰蓝色光茧似乎比昨夜凝实了极其微弱一丝的白。白的呼吸依旧微弱,眉头紧锁,体表的暗紫色纹路虽然仍在蠕动,但那种疯狂侵蚀的势头,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稍稍遏制了——或许是昨夜朔那疯狂冒险的“烙印”与令牌异变带来的连锁反应,也或许是白自身冰遁本能在绝境下的最后抗争。
朔自己的状态则更加诡异且危险。强行“污染”令牌、承受“楔”之意志冲击、又意外吞噬了那一丝精纯阴冷能量后,他体内此刻仿佛成了一个混乱的能量战场。原本泾渭分明(尽管脆弱)的三股力量——“源质”的微光、龙脉的碎片、邪神的残留——此刻却被那丝外来、却被“源质”本能吞噬的“楔”之能量搅得一片混沌。四种性质迥异、彼此冲突的力量碎片,以一种极其不稳定、随时可能崩溃的方式,勉强维持着一种动态的、充满毁灭气息的平衡,盘踞在他近乎枯竭的经脉中。
这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全身每一寸都像在被无数细针穿刺、灼烧、又冻结,意识也因能量的冲突而阵阵恍惚。但与之相对的,是一种极其短暂、却又真实存在的、被强行“灌注”的力量感。这力量驳杂、狂暴、难以控制,仿佛握着一柄布满裂痕、随时会炸膛的燧发枪,但枪膛里,确实填入了火药。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沾满血污、皮肤下隐隐有淡金、湛蓝、暗红、幽紫四色微光极不稳定流转的手掌,眼神冰冷而陌生。这不再是纯粹属于“星见朔”的力量,而是一种被绝境和疯狂催生出的、扭曲的混合物。他不知道这力量能维持多久,也不知道使用它的代价是什么,但他知道,这是他现在唯一能依仗的、与恶魔交易的筹码。
约定的时间到了。
他目光锐利地扫向“毒泉”方向。在最大的一处沸水泥潭旁,一块相对干燥的黑色岩石上,一个修长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矗立。依旧是那身宽松的浴袍,黑色的长发在带着毒气的微风中拂动,苍白的面容在蒸腾的惨绿色雾气中若隐若现,金色的蛇瞳如同两点冰冷的星辰,穿透瘴气,精准地锁定了朔藏身的方向。
大蛇丸。他果然准时,也果然……只有一人现身。
“看来,你做出了选择。”大蛇丸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过数十米的距离,带着那种特有的、混合了磁性、沙哑与玩味的语调,钻入朔的耳中。他没有靠近,似乎对“毒泉”周边弥漫的剧毒毫不在意,或者说,这种环境反而让他更加舒适。“而且,你的状态……比昨晚有趣多了。是那枚小玩具带来的‘惊喜’吗?”
朔心中一凛。大蛇丸的感知果然敏锐得可怕,竟能隔着这么远,察觉到令牌异变和他体内能量状态的混乱。他强迫自己站直身体,尽管双腿还在微微颤抖。他将白小心地放在树下相对干燥的苔藓上,用几片宽大的毒草叶子稍微遮掩,然后缓缓从树后走出,直面大蛇丸。
“我跟你走。”朔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平静,听不出丝毫情绪,“但条件要变。”
“哦?”大蛇丸金色的竖瞳微微眯起,似乎对朔的“讨价还价”颇感兴趣,长舌轻轻舔过嘴唇,“说说看。”
“第一,”朔迎着那双令人心悸的蛇瞳,一字一句道,“优先治疗他(指白),用你最好的资源,稳定他的伤势,驱除或至少控制住他体内的侵蚀。在确认他脱离生命危险、并且恢复基本意识之前,我不会配合你进行任何所谓的‘观察’或‘测试’。”
“很合理的条件。”大蛇丸点头,仿佛早有预料,“我对一具迅速死去的‘钥匙’或‘样本’也没有兴趣。继续。”
“第二,”朔深吸一口气,压制住体内能量的躁动,“我需要知道关于‘楔’,关于‘龙眠渊’,关于柳生宗信计划的一切。不是零散的信息,而是完整的、你目前所掌握的情报。作为交换,在我力所能及、且不危及我和他(白)生命安全的前提下,我可以回答你的一些问题,或者……有限度地展示你想‘观察’的东西。”
这是朔的试探,也是他真正的目的之一。他需要情报,需要了解敌人,需要知道“龙眠渊”到底隐藏着什么。大蛇丸是眼下唯一可能提供这些信息的存在,尽管其真实性需要打上巨大的问号。
大蛇丸沉默了片刻,金色的蛇瞳闪烁着计算的光芒。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不错的提议。看来,你不仅仅是继承了琉璃的血脉,也继承了他对‘知识’的渴望,以及……讨价还价的胆量。可以,我答应你。不过,”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转冷,“记住你的承诺。‘力所能及’、‘不危及生命’——这些界限,由我来定义。若你敢耍花样,或者失去价值……后果,你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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