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刚留下的赤血藤和红色绳结,静静地躺在林间空地上。
沈昭没有立即去捡。她背靠着门框,目光从那两件信物上移开,投向雾气散尽后显得格外清朗的山林。身体的疲惫和伤口的疼痛依旧清晰,但更深处,一种奇异的、近乎凝滞的平静,随着岩刚的离去而缓缓沉淀下来。
危机暂时解除了吗?未必。但至少,寒潭这片死水,被投下了一颗来自外部的石子。赤夷族,这个本应遥远且排外的名字,以一种意想不到的平和姿态,出现在了漩涡的边缘。
她缓缓走上前,弯腰拾起那截赤血藤。藤身入手温润,并不似寻常枯藤的干硬,反而有一种微弱的、类似脉搏的跳动感,淡淡的草木清香中夹杂着一丝极淡的、类似硫磺与矿石混合的气息——这便是地火灵泉的痕迹吗?红色绳结则是由某种她未见过的草茎编织而成,结构精巧,触手坚韧,带着山野的质朴感。
她小心地将这两样东西收好。无论后续如何,这至少是一条潜在的、通向赤夷族的路。
日头继续西斜,林间的光影变得斜长。寒潭水面上跳跃的粼光渐渐转为深沉的金红。
沈昭回到茅屋,简单处理了晚膳,又将屋内屋外仔细检查了一遍,重新加固了几处她觉得不够稳妥的预警机关。做完这一切,夜色已如墨汁般从山林深处沁染出来。
今夜,她必须继续温养鸣玉。
这不再是简单的任务,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坚持,一种在动荡不安中锚定自身的仪式。更何况,经历了白日与赤夷族人的短暂接触,她心中对力量、对修复焦尾琴的渴望,反而变得更加清晰和迫切。
她来到石台。月光尚未完全升起,潭水幽深如墨,只有远处山林轮廓的剪影。她盘膝坐下,将鸣玉置于掌心。
与往常不同,她没有立刻沉入观想。白日激战的画面、铁笼中绝望的眼神、萧衍转身离去的背影、岩刚那双沉稳锐利的眼睛……种种心绪如潮水般涌来,试图扰乱她的心神。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尝试调动血脉之力。心口那团温暖的力量响应着召唤,缓缓流淌,却似乎比往日多了几分滞涩,仿佛也沾染了白日的血腥与疲惫。
【不行……这样不行。】沈昭在心中对自己说。【我必须静下来。】
她开始回忆顾无言教导的呼吸法门,回忆他竹杖点地时那种与自然韵律合拍的节奏,回忆萧衍那冰冷却总能让她在混乱中抓住重点的谛听意念……最后,她的思绪定格在顾无言留下的那张防御图谱上,那些复杂的线条、节点、能量流动的轨迹,它们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构成了一种独特的、充满几何美感和内在逻辑的“语言”。
这种“语言”,与音律有关,与天地自然的呼吸有关。
不知不觉间,她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尝试让气息的节奏,与她记忆中图谱上某一处简单能量回路的流转频率相合。很慢,很微弱,如同初学步的孩童。
渐渐地,纷乱的思绪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抚平,缓缓沉淀下去。身体的疲惫和疼痛依旧存在,却被隔开了一层,不再能轻易干扰她的核心意识。
心口处的凰血之力,随着她呼吸与意念的调整,开始变得温顺、流畅,如同被梳理过的溪流,汩汩而出,流向掌心,注入鸣玉。
就在她的力量触及鸣玉的刹那——
异变陡生!
并非往日那种温和的共鸣与接纳。
掌心的鸣玉,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不再是内敛的乳白色晕彩,而是近乎刺目的金红色光芒,冲天而起,将整个石台乃至周围数丈的潭面都映照得如同白昼!
沈昭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浩瀚磅礴、却又与她血脉同源共感的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自鸣玉中疯狂倒灌而入!这股能量之强,远超往日温养时的涓涓细流,瞬间冲击着她的四肢百骸、经脉窍穴!
“呃啊——!”
剧痛!不是受伤的锐痛,而是一种仿佛身体每一个部分都在被强行撕裂、重塑、充塞到极限的胀痛!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又似被寒冰贯穿,眼前一片绚烂的金红色光斑炸开,几乎让她瞬间失去意识。
【撑住!沈昭,撑住!】残存的理智在呐喊。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本能告诉她,这或许就是顾无言曾隐晦提及的“鸣玉异变”或“血脉深度共鸣”?是危机,也可能是……蜕变的契机!
她咬紧牙关,几乎将下唇咬出血来,强迫自己保持一丝清明,疯狂运转顾无言教的基础导引法门,试图引导、驯服这股狂暴的能量洪流。然而,这股力量太强了,她的导引如同试图用细小的沟渠去疏导山洪,顷刻间就被冲垮。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被这股力量撑爆、经脉寸断之际——
嗡……
一声极其细微、却仿佛直接在她灵魂深处响起的弦音,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不是耳朵听到的,而是一种“感知”。那声音空灵、悠远、带着无尽的沧桑与一丝……残缺的悲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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