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独自站在茅屋门口,望着岩刚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截温润的赤血藤和坚韧的红色绳结。
林风拂过,带着山野的气息。激战后的疲乏与伤口传来的钝痛依旧清晰,但一种奇异的、近乎凝滞的平静感,正随着赤夷猎人的离去缓缓沉淀下来。危机并未解除,寒潭依旧是风暴眼中相对平静的一点,但至少,这片死水已被一颗来自外部的石子搅动。赤夷族——这个在顾无言口中古老、排外且正与国师势力血战的部族,以一种意想不到的、带着试探与善意的姿态,出现在了漩涡的边缘。
她将赤血藤与绳结转回怀中,感受着那温润与坚韧的触感。无论后续如何,这至少是一条潜在的、通向真正盟友与可能答案的路。
日头继续西斜,林间光影变得斜长。寒潭水面的粼光转为深沉的金红色。
沈昭回到茅屋,仔细处理了晚膳,又将屋内屋外仔细检查一遍,重新加固了几处她觉得不够稳妥的预警机关。做完这一切,夜色已如墨汁般从山林深处沁染出来。
今夜,她必须继续温养鸣玉。
这不再只是简单的任务或责任,而成了一种锚定自身、连接前路的仪式。经历了白日惨烈的独自守城,感受过鸣玉昨夜那突如其来的蜕变与琴弦虚影的出现,沈昭心中对力量、对清晰前路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和迫切。
她来到石台。月光尚未完全升起,潭水幽深如墨。盘膝坐下,鸣玉置于掌心。
与往常不同,她没有立刻沉入观想。白日激战的画面、鸣玉蜕变时涌入的浩瀚能量与琴弦之韵、岩刚沉稳锐利的眼神、以及那截温热的赤血藤……种种心绪如潮水涌来,试图扰乱心神。
她闭目,深呼吸,尝试调动血脉之力。心口那团温暖的力量响应着召唤,缓缓流淌,却似乎比往日多了几分凝实与灵动的韵律,仿佛昨夜蜕变留下的余韵仍在。
她开始调整呼吸,让气息的节奏与她意识中残留的那道琴弦虚影的微弱震颤相合。很慢,很微弱,如同拨动一根无形之弦的前奏。
渐渐地,纷乱的思绪沉淀下去。身体的疲惫和疼痛依旧存在,却被隔开一层,不再能轻易干扰核心意识。
血脉之力,随着她呼吸与意念的调整,变得温顺而充满活性,如同被梳理过的、初春解冻的溪流,汩汩而出,流向掌心,注入鸣玉。
这一次的温养,与昨夜那狂暴的蜕变截然不同,也与往日循规蹈矩的滋养有异。能量平缓而深沉地注入,鸣玉内部那新生的、稳定的光核微微脉动,予以温和的回应。那道曾在她意识深处浮现的琴弦虚影并未再次显化,却留下了一种奇异的“感知底色”——她似乎能更清晰地“听”到鸣玉内部能量流转的韵律,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这股能量与天地间某种更宏大、更基础律动之间的微弱谐鸣。
这是一种全新的、更深层次的连接与掌控感。她不再仅仅是一个能量的注入者,更像是一个共鸣者、一个调谐者。
温养结束时,月已中天。沈昭收回手掌,掌心微微发热。鸣玉光华内敛,温润依旧,但她能感觉到,玉体内那光核的搏动更加有力,与她血脉之间的“桥梁”更加稳固、宽阔。
回到茅屋,她并未立刻休息,而是取出顾无言留下的防御图谱,结合这两日实战操控的经验与鸣玉蜕变带来的新感知,默默地复盘、推演。哪些陷阱联动可以更迅捷?哪些节点在紧急时可以绕过常规激发方式,以血脉之力直接共振引导?如果再次面对多人围攻,如何利用地形和陷阱序列制造更有效的杀伤或迟滞?
直到子时将近,她才和衣躺下,短匕在手边,赤血藤与绳结贴身存放。
第二日,天色将明未明之时,熟悉的、刻意压低的脚步声自东北方向传来。
沈昭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便已清醒,悄然起身,立于门后。
脚步声在茅屋外停下。
“是我们。”萧衍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却依旧沉稳。
沈昭拉开屋门。晨雾中,萧衍拄着手杖立在门外,脸色比离开时更加苍白,眼底有着明显的倦色,但身姿挺直。顾无言站在他身侧,背后的琴囊边缘有些磨损,神情依旧平静,眉宇间却带着风霜之色。
两人的目光迅速扫过沈昭——她的气色尚可,但臂上包扎的痕迹和周身尚未完全散尽的血腥与硝烟味,已说明一切。
“看来我们离开后,这里并不平静。”萧衍走进屋内,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
“来了五个,比第一夜的探子棘手。三死两逃。”沈昭简短回答,目光落在萧衍明显更差的脸色上,“你们呢?蛇牙渡……”
萧衍从怀中取出油布包裹,打开。除了之前的阴煞封魂玉瓶和纸片,多了一截断裂的黑铁令牌和几张朱砂密令。
“‘灰鹞’身边多了‘观星者’术士,交接方是黑水峒来的前线精锐。”萧衍语速平稳地叙述了蛇牙渡的激战、击伤“灰鹞”、夺取令牌密令、以及趁乱放走七名“货物”的经过。他重点指出了密令中反复强调的“十六日破晓前送达赤岩窟”、“赵先生亲验”以及“黑水峒血阵不稳,需大量‘圣血’稳固”等关键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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