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闩断裂的闷响被前院救火的喧嚣吞没。
萧衍如一道影子率先抢入,细剑横于身前。沈昭紧随其后,却在踏入门槛的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
恶臭。
那不仅仅是排泄物的气味,也不仅仅是伤口溃烂的腐臭,更混杂着某种甜腻得令人作呕的药味,还有一种……仿佛血肉被强行榨取后残留的、无法形容的“空洞”气息。这气味如实质般撞进鼻腔,沉进肺腑,让沈昭胃里翻江倒海。
屋舍内部比她预想的仓库要宽敞得多,却毫无秩序可言。数十个锈迹斑斑、半人高的铁笼,如同堆放杂物的木箱般,密集地排列着,许多甚至上下叠摞。地面污秽不堪,黑褐色的污渍浸透了夯土,分不清是泥水、药渍还是干涸的血。
笼中有人。
或者说,曾是人。
最近的笼子里,蜷缩着一个少年。他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褴褛的单衣几乎遮不住嶙峋的肋骨。他左小腿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伤口处皮肉翻卷,已经化脓发黑,几只苍蝇在那里起落。少年眼神涣散地望着虚空,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嗬嗬的、风箱般的喘息。
沈昭的目光移开,又被迫看到更多——角落里,一个妇人紧抱着一个更小的孩子,孩子一动不动,面色青灰;另一侧,一个体格原本应很健壮的男人,如今却瘫软在笼底,裸露的胸膛上布满了暗红色的、蛛网般的诡异纹路,那些纹路仿佛还在微微搏动,散发出微弱的、令人极度不适的“污秽”波动。
“这就是……‘特殊货物’?”沈昭的声音干涩,手指紧紧抠住门框,指甲几乎陷进木头里。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些笼中人体内,确实存在着与常人不同的、微弱却纯净的“灵源”或特殊血脉的痕迹,但此刻这些“灵源”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熄,更被一层令人作呕的污秽邪力缠绕、侵蚀。
她的身体因愤怒和恶心而微微颤抖,体内新生的凰血仿佛感应到她的情绪和眼前弥漫的污秽,不受控制地隐隐发热,金红色的微光在她眼底一闪而逝。她想冲过去,砸开那些铁笼,把所有人都放出来。
就在这时,一只手用力按住了她的肩膀。
是萧衍。
他没有说话,但那只手的力道很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制止意味。沈昭转头看他,只见萧衍的脸色在昏暗光线中显得格外冷硬,眼神锐利如刀,快速扫视着整个空间。他没有看她,但他的动作、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极度紧绷又极度冷静的气息,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沈昭部分本能的冲动。
他在观察,在评估。不是用眼睛,而是用他那可怕的“谛听”。沈昭知道,此刻萧衍的感知力一定如同蛛网般铺开,捕捉着屋内每一个细微的声响、每一次微弱的呼吸、乃至那些笼中人濒临崩溃的“心音”碎片,同时也在警惕着门外的动静。
【他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他打算怎么做?】 沈昭无法像萧衍那样感知对方具体的心念,只能从他的动作和眼神中猜测。她能感觉到萧衍的谛听之力如同无形的触须,重点掠过了东南角几个笼子,又迅速锁定在西北角那处被脏污布帘隔开、散发出最浓烈邪异气息的区域。
然后,萧衍动了。
他没有走向那些关押人的铁笼,反而如一道无声的轻烟,径直掠向西北角的布帘。他的目标明确得近乎冷酷。
“萧衍!”沈昭忍不住低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不解和一丝被压抑的愤怒,“那些人……”
萧衍在布帘前停下,侧过半张脸,月光从破旧的窗棂缝隙漏入,映出他毫无波动的眼神。“警戒门口。”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冰冷,“记住顾先生的话:一击即走。现在,我需要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沈昭一怔。她明白了萧衍的潜台词:获取关键情报,优先于一时冲动的救援。理智上她知道这是对的,但情感上,看着那些在笼中受苦的人,她的脚如同被钉在原地,难以挪向门口。
萧衍似乎没时间也没打算说服她。他剑尖一挑,布帘掀开一角,身影没入其后。
沈昭咬咬牙,强迫自己转身,面向洞开的屋门。门外前院的火光晃动,救火的喧嚣似乎小了些,隐约能听到有人在吆喝组织人手。她的心猛地提起。时间不多了。
她将短匕握在手中,背靠着门边的墙壁,屏息凝神,努力将自己的谛听之力(虽然远不如萧衍精微)和全部注意力投向门外。她能听到杂乱的脚步声、泼水声、还有人在喊“快去看看后院怎么回事,狗怎么没叫?”
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滑落。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屋内。昏暗的光线下,那些铁笼如同沉默的墓碑。她看到离门口不远的一个笼子里,一个看起来像是中年书生模样的人,正用尽全力抬起手,朝着她的方向,嘴唇无声地开合,口型似乎是“救……救……”
沈昭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一窒。她几乎要冲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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