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函合拢,那幅描绘着血色污秽与天命抗争的古老图卷被重新掩藏于黑暗。但皮卷上那狰狞纠缠的轨迹、那触目惊心的对抗,已深深烙进沈昭与萧衍的脑海,如同投入静潭的石子,激起千层涟漪,再难平息。
顾无言将石函推回墙内凹洞,移回书架,动作沉稳依旧,仿佛刚才揭示的并非足以撼动认知的惊天之秘,而只是展示了一件寻常古物。他走回火塘边,添了新柴,橘红的火光再次旺盛起来,驱散着石函开启后残留的那一丝清冷微茫的气息。
他重新坐下,没有看神情凝重的两人,只是用火钳拨弄着炭火,火星噼啪飞溅。良久,他才取过炭笔与木板,缓缓写下第一行字:
“既见残页,当知前路。可有思量?”
不是询问,是引导。引导这两个刚刚窥见冰山一角、心绪激荡的年轻人,将震惊与愤怒,转化为清晰可行的思路。
沈昭与萧衍对视一眼。萧衍因重伤未愈,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在火光映照下锐利如出鞘的剑,先前因谛听耗神与伤痛带来的些许疲惫已一扫而空。沈昭则抿紧了嘴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梧桐木心温润的木纹,眼底火焰明灭。
“先生,”沈昭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紧绷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残页所示,国师邪术已如毒藤深植南疆,不仅针对我个人,更在窃取、污染此地山水灵韵与生灵命格。修复焦尾琴,修习净音,是唯一能与之对抗、修正扭曲的方法。这一点,我们明白了。”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顾无言:“但正如先生所言,修复琴器需待天时,修习净音更非朝夕之功。而敌人不会坐等我们准备好。暗河出口的伏击虽暂退,但难保不会有更多、更隐蔽的爪牙寻来。我们困守寒潭,虽得先生庇护暂安,却如同静待猎网的鸟,被动至极。”
萧衍接过话头,声音冷冽平稳:“需化被动为主动。敌在暗,我在明,此为大忌。当务之急,一在自保固本,二在窥敌虚实,三在寻隙反击。”他看向顾无言,“先生守护此地与残页多年,对南疆地形、势力分布,以及国师在此地的渗透痕迹,想必有所掌握?”
顾无言点了点头,炭笔在木板上快速移动:“南疆群山险恶,部族林立,传承芜杂。国师势力渗透,主要依凭二途:一为利益笼络,如王录事之流,以南疆珍稀资源、朝廷官位为饵,收买本地豪强与失意之人;二为邪术控制,如驱使‘地藤’、布置‘红果’邪阵、乃至以邪术蛊惑或制造傀儡,此途更为隐蔽阴毒,多与某些传承邪恶的古巫教派或山野精怪勾结。”
他笔下不停,勾勒出简略的南疆地形与几个关键的节点:“其据点与活动区域,多依‘地脉节点’或‘古老祭祀遗迹’而设,便于汲取地气、布置邪阵。寒潭所在,地气澄净特殊,且有我先师所留禁制遮蔽,故能暂避其感知。但近期你们活动频繁,尤其沈姑娘血脉觉醒时‘凤凰初鸣’,气息震荡,恐怕已引起某些存在的注意。”
沈昭心中一凛。果然,那声清鸣并非毫无代价。
“他们多久会找到这里?”萧衍直接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顾无言沉吟片刻,写道:“快则十日,慢则月余。取决于追踪者能力,以及……是否有更精确的指引。”他的目光落在沈昭身上,意有所指。
沈昭立刻明白:“我的血脉气息?”
“还有它。”顾无言指了指她怀中的梧桐木心,又指了指萧衍,“以及,谛听玉佩的波动。你们二人在一起,气息交织,如同黑夜中的双星,对某些存在而言,比单独一人时更易捕捉。”
这无疑是个坏消息。但萧衍眼中锐光一闪:“既是‘双星’,亦可互为倚仗,设下陷阱。”
顾无言笔尖一顿,看向他。
萧衍继续道:“先生方才说,敌人据点多依地脉节点而设。寒潭地气澄净特殊,对他们而言,是否也具备某种‘吸引力’?比如,作为新的‘滋养地’或‘捕猎场’?”
顾无言眼中掠过一丝异色,缓缓点头。
“那么,”萧衍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冰冷的算计,“我们或许可以,让他们‘找到’这里。但找到的,不是毫无防备的猎物,而是一个……精心布置的‘瓮’。”
“请君入瓮?”沈昭立刻领悟,心跳微微加速。这个想法大胆而危险,但……若操作得当,未必不能反客为主!
顾无言没有立刻表态,只是静静地看着萧衍,等待他更详细的谋划。
萧衍调整了一下坐姿,牵动伤口让他眉头微蹙,但思路却越发清晰:“第一步,需先生相助,在寒潭外围,利用地形与先生所擅长的音律或禁制,布置数道预警与阻隔屏障。不追求完全阻挡,只需延迟其推进速度,扰乱其感知,并将他们可能的入侵路径,引导向我们预设的区域。”
“第二步,”他看向沈昭,“你需要尽快初步掌握‘定魂音’中,除了安抚自身之外的另一种应用——‘感知扩散’或‘气息模拟’。不要求精深,只需能做到在特定时刻,可控地、稍加强烈地释放出你的血脉气息,如同……一次小规模的、可控的‘凤凰初鸣’余波。以此作为诱饵,精确引导敌人进入预设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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