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岭,名副其实。
甫一进山,官道上的尘嚣与人气便被彻底隔绝。参天古木蔽日遮天,藤蔓荆棘纠缠如网,脚下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殖落叶,湿滑松软,散发出泥土与腐朽植物混合的奇特气味。光线昏暗,即便在正午时分,林间也如同黄昏般晦暗不明。
萧衍在前,用一柄临时削制的木棍拨开挡路的枝杈与藤条,清理出一条勉强可供人通行的缝隙。沈昭紧随其后,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她的脚踝经过昨夜短暂休整,疼痛减轻不少,但在这崎岖湿滑的山路上,仍需集中全部精神。
山林并非死寂。远处传来不知名鸟兽的啼叫,近处有虫鸣窸窣,偶尔还有小型动物在灌木丛中窜过的沙沙声。这些自然的声响,在空旷寂静的山林中,反而衬得环境更加幽深莫测。
“跟紧,留意脚下,也留意四周。”萧衍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沈昭耳中。他显然对山地行进颇有经验,选择的路线虽陡峭难行,却往往能避开最茂密的荆棘丛和容易塌陷的松软坡地。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沈昭已是汗透重衣,呼吸粗重。粗布衣衫被枝杈刮破了好几处,脸上也被细藤划出几道浅浅的血痕。但她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机械地迈动着双腿,紧紧盯着萧衍的背影,不敢落后半步。
“这哪是路……这根本就是在原始森林里游泳!还是负重越野游泳!” 心里忍不住吐槽,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坚持。她知道,回头路已断,唯有向前。
突然,前方的萧衍脚步一顿,举起左手示意停下。沈昭立刻僵住,屏住呼吸。
萧衍侧耳倾听片刻,目光锐利地扫过右侧一片格外茂密的、长满带刺灌木的坡地。半晌,他才低声道:“有东西过去不久,体型不小,可能是野猪或山豹。绕开这里。”
两人小心翼翼地向左偏移,绕了一大圈。经过那片坡地时,沈昭果然看到一些被压倒的灌木和地面上凌乱的、属于大型兽类的足迹,心中不由后怕。
又前行了一段,前方出现一道深涧。涧水轰鸣,白浪翻涌,两侧是近乎垂直的湿滑崖壁,唯有一道天然形成的、宽仅尺余的石梁横跨其上,石梁上长满青苔,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危险无比。
“过不去。”沈昭看着那滑不溜手的石梁和下方湍急的涧水,脸色发白。她的平衡感本就不算顶尖,更何况脚还有伤。
萧衍观察了一下地形,摇头:“必须过去,这是最近的路。绕行的话,至少要多耗费大半日,且未必安全。”他走到石梁边,用木棍试探了一下青苔的湿滑程度,然后解下行囊,从里面取出一段结实的绳索。
“我先过,固定绳索。你抓着绳索慢慢挪过来,不要看下面,只看脚下和前方。”萧衍交代着,将绳索一端系在自己腰间,另一端递给沈昭,“抓紧。”
沈昭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
萧衍转身,踏上了石梁。他的动作稳健得不可思议,双脚仿佛生了根,在湿滑的青苔上找到一个个细微的着力点,身形如履平地,几个呼吸间便已到了对岸。他将绳索在一棵粗壮的老树上绕了几圈系牢,朝沈昭示意。
轮到沈昭了。她死死抓住绳索,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镇定。她学着萧衍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踏出第一步——脚下猛地一滑!青苔湿滑远超想象!
“啊!”她低呼一声,身体失控地向后仰去!腰间陡然一紧,是萧衍在对面猛地拉紧了绳索,将她险险拽住。
心脏狂跳如擂鼓,沈昭吓出一身冷汗,双手死死抠住绳索,指节泛白。涧水的轰鸣声仿佛就在耳边,水汽扑面。
“稳住!重心向前,脚踩实,一步步来!”萧衍低沉有力的声音从对岸传来,穿透水声,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沈昭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忽略下方的深渊和水声,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脚下那方寸之地。她尝试调动丹田那股温热的气息——这一次,不再是刻意引导,而是危急关头本能的驱使。那气息似乎真的响应了她的恐惧与决心,缓缓下沉,流经双腿,带来一种奇异的稳定感和力量感。
她再次迈步。这一次,脚下虽然仍滑,身体却仿佛更“听使唤”了一些,对平衡的掌控也敏锐了一丝。她紧抓绳索,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向对岸挪去。
短短数丈的距离,仿佛走了半个世纪。
当她的双脚终于踏上对岸坚实的土地时,腿一软,差点跪倒。萧衍及时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待她站稳便松开。
“做得不错。”他简短评价了一句,便开始收绳索。
沈昭靠着树干喘息,心中却有些异样。刚才过石梁时,那种对身体更精微的掌控感,还有气息自发的运转……是错觉吗?还是……
没时间细想,两人稍作休整,继续赶路。
越往深山走,地形越是复杂。他们时而需要攀爬陡峭的岩壁,时而需要涉过冰冷的溪流,时而又得在密不透风的竹林中穿行。沈昭的体力消耗极大,全靠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和萧衍偶尔递过来的水囊、干粮支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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