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关掉了燃气灶。
最后一丝跳动的蓝色火苗,悄然熄灭。
厨房里,陷入一种奇异的死寂。
锅体不再震动,尖啸早已消散,唯有那股清冽甘醇的异香,愈发浓郁,盘踞在这方小小的空间里,几乎化为实质。
江澈没有立刻开盖。
他只是静静站着,等待那股新生的秩序,在凡铁的禁锢中彻底沉淀、稳固。
几分钟后,他伸出手,搭在了高压锅的旋钮阀门上。
轻轻一旋。
嗤——
沛然的白色蒸汽喷薄而出,那股异香如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厨房的每一个角落。
江澈打开锅盖。
没有仙气缭绕,没有金光万丈。
空荡荡的锅底,三十多种草药的残渣已化为一撮乌黑的灰烬。
灰烬中央,静静躺着4枚东西。
那甚至不能称之为“丹”。
拇指大小,通体暗灰,表面粗糙不平,带着熬煮干涸的斑驳痕迹。
宛如三颗被顽童随手捏出的,毫不起眼的泥球。
门外,早已等得心焦的江父江母听到动静,立刻推门闯了进来。
“澈儿!好了吗?我的天,这是什么味儿,也太香了!”
江母一边惊叹,一边凑了过来,当她看到锅底那4枚“黑泥球”时,脸上的好奇瞬间凝固,化为错愕。
“这……这就是你熬了一下午的药?”
江父也皱紧了眉头,他拿起一根筷子,小心翼翼地拨弄了一下其中一枚,声音沉了下去。
“胡闹!这东西能吃?跟院子里烧完的煤球渣有什么区别!”
“澈儿,你是不是被你那个同学给骗了?”江母的语气里满是心疼和担忧,“快倒了,这要是吃出毛病来可怎么办!”
面对父母的质疑,江澈没有半分意外。
他也无需解释。
任何关于“秩序”与“造化”的言语,在现实面前都显得无比苍白。
他从锅里取出那4枚培元丹,放在一个干净的白瓷盘里,那灰扑扑的样子,更显寒碜。
然后,在父母惊愕的注视下,他拿起其中一枚。
“澈儿,你干什么!别吃!”江母急得要去抢。
江澈的手腕只是轻轻一翻,便避开了母亲。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那枚灰色的“泥球”放进了自己嘴里。
他平静地看着父母,那双眼睛里,没有狂热,没有冲动,只有一种深邃到让江父江母感到陌生的镇定与自信。
“爸,妈。”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是儿子给你们的,一份心意。”
江父江母都愣住了。
所有的责备和质疑,都被儿子这双眼睛生生堵了回去。
那眼神太稳了,稳得让他们心慌。
儿子,好像从里到外都变了一个人。
时间在这一刻流逝得异常缓慢。
最终,江父长长叹了口气,他死死盯着儿子那双眼睛,仿佛想从中看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虚假。
可什么都没有。
最终,他伸出了颤抖的手。
他从盘子里拿起一枚。
“我先来。”
他看了一眼老伴,声音沙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记得打120。”
“老头子你胡说什么!”江母眼圈一红,一把夺过丈夫手里的药丸,“儿子都吃了,我这个当妈的还怕什么!要死一起死!”
她闭上眼睛,像是奔赴刑场一般,将那枚培元丹扔进了嘴里。
江父见状,苦笑一声,也将自己手里的那一枚服了下去。
丹丸入口,并未融化。
也无任何味道。
它只是在触碰到舌尖的瞬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对,就是消失了。
仿佛从未存在过。
“……没了?”
江父砸吧砸吧嘴,满脸的莫名其妙。
“好像……是没什么感觉。”江母也一脸茫然,甚至还用手指探了探嘴巴。
一家三口面面相觑,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江澈笑了笑,开始收拾厨房。
“药效入体,需要时间运化,今天早点休息吧。”
他将锅里那些已经耗尽所有精华的药渣,随手倒在了院子角落,一盆濒死的兰花盆里。
那一晚,江父江母睡了二十年来,最沉,最香的一觉。
无梦,无扰,一觉到天亮。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江父第一个醒来,他习惯性地撑着床,准备发出那声每日必备的、标志性的痛苦呻吟。
可他撑起身的瞬间,整个人僵住了。
不对劲。
那股盘踞了十几年,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阴雨天就折磨得他彻夜难眠的酸胀感……
消失了!
他试探着,缓缓直起腰。
然后,做了一个他二十年来想都不敢想的大幅度弯腰动作!
咔!
他的腰椎,发出了一声清脆的轻响,宛若新生!
流畅!
轻松!
没有一丝一毫的滞涩与疼痛!
“这……这……”
他呆立在床前,如同白日见鬼,脸上写满了颠覆世界观的震撼。
另一边,江母也醒了。
她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二十岁,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连日来的心悸和胸闷感,荡然无存。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床头,拿出那个用了好几年的血压计。
滴滴滴——
高压:125,低压:80。
她愣住了,以为是机器坏了。
她那常年盘踞在160\/100的血压,怎么可能?!
她不信邪地又测了一遍。
高压:125,低压:80。
第三遍!
还是这个数字!
一个让所有医生都束手无策的顽固指标,一个让她每天都活在心惊胆战中的数字,就这么……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