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书房,关上门,安比槐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夫人!你这是要干什么?!带着这么一群人来,想造反吗?!”
“我干什么?”安母林秀冷笑一声,目光如刀般刮过安比槐的脸,“安比槐,你不应该先给我好好解释一番吗?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安家香料铺生意潦倒,入不敷出吗?你不是说我的刺绣粗糙,一方帕子只能卖几两银子,勉强贴补家用吗?骗得我没日没夜地刺绣,熬瞎了这双眼睛!”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拔高了起来:“安比槐!你我夫妻十几载,我为你生儿育女,为你熬干心血,你对得起我林秀吗?!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安比槐被这连珠炮似的质问砸得晕头转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尤其听到“香料铺”、“刺绣价格”,他心中猛地一咯噔,眼神闪烁起来:“你……你都知道了?!”
“不错!我都知道了!我被你骗得好惨啊!”安母厉声道,“安比槐,你宠妾灭妻,苛待正室嫡女,中饱私囊,你这官德恐怕也是当到头了!”
她上前一步,逼近安比槐,压低声音,却带着更大的威胁:“我可听说,当今皇上最恨的就是宠妾灭妻、德行有亏的官员!你说,我要是把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写成状子,递到知府衙门,甚至递到京城御史台!你会怎么样啊?!”
会怎么样?安比槐瞬间吓出了一身冷汗!轻则丢官罢职,重则流放千里!他这些年做官,屁股底下本就不干净,哪里经得起查?!一想到那可怕的后果,他就双腿发软,差点瘫倒在地。
“夫人!夫人!万万不可啊!”安比槐再也顾不上面子,连忙哀求道,“我们可是结发夫妻啊!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不能这么对我!还有容儿呢!你就算不念夫妻情分,也要为容儿想想啊!我若倒了,她怎么办?她的前程可就全毁了啊!”他试图用女儿来打动林秀。
安母听到女儿,情绪有一丝波动,但立刻想到回来前安陵容教她的话,硬起心肠道:“治罪,也是治你一人之罪!是你德行有亏,与我们母女何干?反正你也从未当我们是妻女,从未对我们好过!我们不在乎!大不了我带着容儿离开安家,照样能活!”
眼看林秀似乎是铁了心要鱼死网破,安比槐彻底慌了神,连忙道:“夫人!那……那你要怎样才肯答应不告发为夫?你说!只要为夫能做到!我把管家之权交给你!总行了吧?”他试图用这点权力来搪塞。
“管家之权?”安母嗤笑一声,眼神不屑,“安比槐,你觉得我还会信你的空头许诺吗?”
安比槐被噎得说不出话,眼看林秀转身就要走,他狠了狠心,一跺脚,高声对外喊道:“安叔!安叔!”
管家安叔一直在门外候着,闻声连忙进来。
“快去!把府里的管家对牌钥匙、还有品香阁的账本、以及……以及府里账上所有的银子,全都取来交给夫人!”安比槐咬着牙吩咐,心在滴血,但比起丢官流放,这些钱财又算得了什么。
安叔愣了一下,但看到老爷那铁青的脸色和夫人那慑人的目光,不敢多问,连忙照办。很快,对牌、账本和一叠银票被送到了安母面前。
然而,安母只是瞥了一眼,并未伸手去接,脸上依旧是一片冷然。
安比槐见她还不满意,知道不出血是不行了,只得继续咬牙道:“来人!立刻将正院打扫出来,给夫人居住!将荔香园(府中最好的小姐院落)打扫出来给小姐居住!从今日起,府中一切大小事务,皆由夫人做主!谁若对夫人不敬,夫人可自行处置,无需回我!”
说完,他几乎是讨好地看着林秀:“夫人,这下……您总该满意了吧?”
安母这才冷哼一声,示意身后的嬷嬷将那些对牌、账本、银票收下,淡淡道:“还行吧。安比槐,你别忘了,你的把柄可牢牢攥在我手里!日后若敢阳奉阴违,耍什么花样,我们就一起死!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是是是!都听夫人的!绝不敢耍花样!”安比槐此刻只想稳住她,连声应承。
“那还不带我去正院?愣着干嘛?”安母睨了他一眼,派头十足。
安比槐连忙亲自引路。来到久违的正院,下人们已经手脚麻利地大致打扫了一遍。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刘姨娘,仗着身孕还想闹腾几句,却被安比槐狠狠一眼瞪了回去,吓得不敢再出声。
安母林秀昂首挺胸,踏入了这间本该属于她的、宽敞明亮、布置精美的正房。她立刻吩咐人将房里所有属于安比槐的东西全都清了出去,又让人开库房,取来崭新的锦被纱帐、以及她从未穿过的好料子衣裳和几件像样的首饰。
当她换上一身绛紫色绣金缠枝纹的缎面袄裙,头上插上一支赤金点翠步摇,重新坐在梳妆台前时,铜镜里映出的,已然是一位眼神锐利、不怒自威的官家夫人模样。
安陵容也顺利入住了荔香园,真正享受到了嫡小姐该有的待遇。
随后的日子里,安陵容在一旁暗中辅佐,帮助母亲迅速接管安府内外事务。
那位宫里出来的周嬷嬷果然是个厉害角色,不仅精通深宅规矩,手段也甚是了得。
在她和两名护卫的协助下,安母雷厉风行地将府中那些不服管教、阳奉阴违的下人,特别是几个姨娘的亲信,全部揪出来,该发卖的发卖,该撵出去的撵出去。
管家安叔是个聪明人,见风使舵,第一时间就倒向了安母,倒是得以留任。
安陵容又帮着安母亲自挑选了一批新的下人,牢牢掌握了安府的人事和财政大权。
果然如书中所说,心中一旦没有了那份可笑的情爱和期待,处理起事情来自然果决狠辣,毫不拖泥带水。
不过两个月功夫,安母林秀便在周嬷嬷的教导和安陵容的支持下,迅速蜕变为一位合格、甚至堪称精明的当家主母。
她将安府的产业,尤其是那棵摇钱树“品香阁”的账目打理得清清楚楚,利润源源不断地流入她的手中,再也不是安比槐可以随意挥霍的了。
府中其他姨娘和庶女们,见到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早已吓破了胆,一个个变得小心翼翼,唯恐惹怒了这位手握经济命脉和生杀大权的主母,哪里还敢像以前那样作妖?
至于那位还算安分、也曾暗中接济过安陵容几次的萧姨娘,安母倒也没有刻意刁难,偶尔还会照拂一二,维持着表面过得去的关系。
但经历了如此巨变,现在的安母林秀,除了自己的女儿安陵容,她谁也不信,心中自有一杆秤和一堵墙。
安府,彻底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