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之间”那令人窒息的绝对寂静,如同厚重的尸布般再次覆盖下来,却比之前任何时刻都显得更加沉重、更加不祥,仿佛暴风雨前极致压抑、凝固的空气,吸入口鼻都带着冰冷的铁锈味和一种能量过度饱和后的臭氧辛辣感。“窥命”残骸那充满无尽怨毒与痛苦的尖啸余音,如同最恶毒的灵体诅咒,依旧顽固地萦绕在三人的意识底层,时不时泛起冰冷的涟漪,提醒着他们方才那场短暂却直击存在本源的凶险遭遇。孤悬的晶体虹桥上,三人瘫倒的身影在巨大齿轮的背景下,显得如同惊涛骇浪中随时可能倾覆的一叶扁舟,渺小而又脆弱。
凌霜的意识在剧痛与混乱的深渊边缘艰难地挣扎着。强行读取、解析并最终利用“窥命”那失败融合的恐怖记忆数据,其带来的反噬不啻于在她脑海中最精密的区域引爆了一颗信息熵炸弹,残留下的是一片认知层面的焦土与持续不断的、撕裂般的剧痛。母亲的影像、实验室冰冷的白光、齿轮悲壮的呻吟、晶化瞬间那绝对的死寂…这些强行涌入的外来记忆碎片,与她自身的疲惫、恐惧以及对现状的焦虑死死纠缠在一起,翻滚沸腾,让她时而能抓住一丝清醒,时而又彻底沉入混乱的漩涡,甚至短暂地无法分辨自己究竟是挣扎求存的凌霜,还是那个在尘封记忆中绝望凝视着培养槽、试图与命运抗争的林璎博士。她凭借船长钢铁般的意志力,艰难地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深知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每一次试图集中精神思考撤离路线,都会引来颅腔内更剧烈的、仿佛脑髓被搅动的刺痛。
阿信的情况稍好,但也已是强弩之末。他强行切断与归档者那高速数据流的连接后,大脑依旧如同被无数高压电蜂群反复穿刺,嗡嗡作响,视野边缘不时闪过数据的残影。短时间内强行处理海量实时环境数据、逆向解析监正舰队的灵知跃迁算法并实施精准干扰,几乎烧毁了他作为技术专家的神经处理回路。他背靠着冰冷光滑的虹桥晶体护栏,艰难地坐起身,双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努力调整着呼吸节奏,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不敢有丝毫松懈地、一遍遍扫视着周围浩瀚而死寂的空间,尤其是“窥命”残骸最终消失的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深邃黑暗,警惕着任何一丝一毫异常的能量波动再现。
而墨非,蜷缩在离两人稍远一些的桥面位置,将脸深深埋入膝盖,身体无法控制地持续着细微却剧烈的颤抖。与“窥命”残骸那短暂却极度消耗的感知对抗,将他本就敏感脆弱的神经绷紧到了断裂的边缘。但此刻吞噬他内心的,远不仅仅是精神过度消耗的虚脱和残留的惊惧,还有一种更冰冷、更令人绝望的发现——他像是被无形的手操控着,极其缓慢地、颤抖地摊开自己的右手,目光如同被钉死一般,死死盯住那食指的指尖。
就在那里,皮肤之下,指甲盖的根部,隐约可见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与周围血肉纹理格格不入的无色透明脉络!它如同冬日玻璃上凝结的冰花脉络,又像是某种异质水晶强行嵌入生命体后的微小雏晶,正持续散发着一种绝对的冰冷与万物终结般的死寂气息。虽然范围极小,但那种与周围鲜活血肉截然不同的质感,那种仿佛生命活力正被某种规则强行抽离、凝固、化为永恒标本的恐怖体验,让他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仿佛冻结了。
晶化…传说中源自权能本源的、最残酷的反噬…真的开始了。而且,仅仅是因为自己之前更专注、更主动地运用了【天象】感知去预判那个怪物的行动…
巨大的、足以淹没灵魂的恐惧如同亿万冰针,瞬间刺透了他的心脏。他几乎要失控地尖叫出来,想把这可怕的发现嘶吼给同伴听。但话语如同坚冰,死死冻结在喉咙深处,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他害怕看到凌霜和阿信眼中瞬间涌起的惊惧、怜悯,或者更糟的…那种看待异类、看待即将消失之物的排斥与疏离。他更害怕,一旦将这个诅咒宣之于口,它就会像被赋予了生命一般,更快、更无情地在他身上蔓延开来,将他变成一尊冰冷的晶体雕塑。
【——额外安全时间:四十三分十二秒。强烈建议高效利用此有限窗口期做出最终行动决策并执行。】归档者那冰冷得不带一丝活物的声音再次准时响起,如同墓穴中敲响的、精准无比的倒计时丧钟,每一个音节都敲打在三人紧绷的神经上。
“走…”凌霜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她挣扎着用左臂支撑起仿佛重逾千斤的身体,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冷汗浸透了她的额发,“去找风…这是眼下…唯一看似有方向的路。”脑海中那些属于母亲的记忆碎片,虽然混乱,却让她对归档者那绝对理性的计算和亥时齿轮本身都产生了一种更深的、源自本能的警惕与不信任。而此时,寻找失散同伴的强烈渴望,暂时压过了对前方未知风险的巨大恐惧。她也隐约意识到,以自己目前这濒临崩溃的精神状态,根本不可能再承受任何形式连接齿轮所带来的二次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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