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命”残骸那充满极致痛苦与怨毒的尖啸余音,如同某种具有实体的冰冷蛛丝,顽固地缠绕在“亥时之间”庞大空间的每一寸空气中,久久不肯消散,持续刺激着三人本就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孤悬的晶体虹桥之上,三人瘫倒在地,粗重不均的喘息声在这片浩瀚得令人心生渺小的空间里,显得如同蚊蚋般微不足道。与那被“虚无之潮”污染异化的前守护者残骸的短暂交锋,其凶险程度远超以往任何一次物理战斗,那是一种直击存在本源的信息对抗与意志碾压,几乎榨干了他们最后的心力与勇气。
凌霜的状况最令人担忧。她仰面躺在冰冷彻骨、仿佛能吸收所有热量与希望的晶体桥面上,双眼失神地望着上方那缓慢旋转、如同无数银河缩影的能量星云,瞳孔微微涣散,失去了焦距。鼻腔和嘴角残留着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血迹,太阳穴处的血管不受控制地剧烈搏动,带来一阵阵如同颅骨即将裂开的尖锐剧痛。强行深度读取、乃至“体验”“窥命”当年那场失败融合的详细记忆数据,其带来的冲击不啻于将一座正在喷发的信息火山强行塞入她凡人的脑海。那些属于远古守护者的、充满了极致痛苦、绝望挣扎与最终疯狂的记忆碎片,此刻仍在她的意识深海处疯狂翻腾、咆哮,如同被困的洪荒巨兽,拼命撞击、撕扯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壁垒。她感觉自己的头颅仿佛变成了一个即将过载爆炸的容器,每一次心跳都如同重锤,加剧着那份几乎要撑裂灵魂的鼓胀痛楚与晕眩。
阿信率先挣扎着用手臂支撑起上半身,剧烈的头痛让他眼前发黑。他环顾四周:几乎失去意识的凌霜,脸色惨白如纸、依旧沉浸在恐惧余波中蜷缩着的墨非,逃遁怪物消失的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深邃黑暗,以及远方那依旧缓慢、沉重、带着永恒悲怆转动着的亥时齿轮。绝望感与时间流逝的紧迫感如同两只冰冷而有力的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一小时。归档者拼着风险,也只为他们争取到了区区一小时的安全窗口。
“我们不能…绝不能留在这里。”阿信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坚定,他强迫自己极度冷静下来,用残存的理性进行最快速度的逻辑推演,“那个怪物…‘窥命’的残骸,它只是暂时退却,它对时间碎片的贪婪绝不会停止!它一定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在黑暗中舔舐伤口,等待下一次扑咬的机会!而监正的舰队…”他顿了顿,眼中闪过深深的忌惮,“…那是足以碾压星辰的力量!一旦完成精确坐标锁定,我们就是瓮中之鳖,没有任何反抗或逃脱的可能!”技术人员的思维模式让他将规避已知的、概率最高的风险作为首要行动准则。
“可是风…”墨非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激烈的挣扎与痛苦,星的生存线索是他混乱黑暗内心世界中唯一清晰而强烈的坐标,是冰冷深渊中唯一能伸手抓住的温暖稻草,“67.3%的概率!他就在那里!在某个角落等着…我们不能…我们不能就这样丢下他不管!”强烈的情感几乎要压倒对监正舰队和晶化怪物的恐惧。
“丢下他?”凌霜的声音忽然响起,冷得像万载寒冰,她强行压下喉咙口不断上涌的腥甜气息,以及脑海中那些疯狂撕扯的异质记忆,目光艰难地聚焦,锐利地扫过两人,“然后呢?就算我们运气好到极点,找到了风,然后呢?一起被监正的主力舰队堵在那个辐射地狱里?让他把风和我们身上的权能碎片一起‘融合’掉,成为他成神野心的养料?”她的理智在疯狂呐喊,监正的终极目标清晰无比——是权能,是齿轮!一旦他得逞,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希望,包括风本人在内,最终都将化为虚无。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缓缓转动、伤痕累累却又蕴含着无穷力量的亥时齿轮。一种源自【记忆】权能碎片本能的、深切的呼唤与沉重责任感,正在与一种冰冷残酷的现实进行着殊死搏斗:他们需要力量,需要了解真相,需要…与监正博弈的筹码。
【——时间流逝:五十八秒。舰队先锋已完成短距跃迁准备,开始进入目标星域外围。】归档者的声音冰冷地报时,如同敲响命运的丧钟,每一秒都滴答作响,催人疯狂。
“可是连接齿轮太危险了!晶化!你亲眼看到那景象了!”阿信几乎是吼了出来,手指因激动而颤抖地指向那巨大的、如同受刑巨神般的齿轮,脸上写满了对那种绝对静止、永恒囚禁的终极恐惧,“那是比彻底湮灭更可怕的结局!是存在的彻底死刑!”
“但我们或许能知道怎么阻止他!或者…哪怕只是一点点关于如何修复它的线索!”凌霜的目光死死锁定齿轮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巨大裂痕与缺口,【记忆】的本能让她无比渴望去读取、去理解其中蕴含的古老信息与悲伤,“归档者!”她猛地转向虚空,仿佛在与整个空间对话,“如果我们选择冒险连接,哪怕只是短暂一瞬,究竟能获取什么层级的信息?关于监正的力量来源?关于修复这齿轮的一丝可能?关于…‘方舟协议’被掩盖的最终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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