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槎“追光者号”残破的舰体静静地悬浮在一片荒芜的小行星带的阴影中,像一头在宇宙深寒中默默舔舐伤口的巨兽。外部是永恒的死寂,只有遥远星云投来一丝微弱、冰冷的光,勉强勾勒出它扭曲的轮廓。自偃师废都那惊心动魄的逃离后,这里成为了他们临时、却也危机四伏的避风港。谁也不知道小行星带里面是否还会有更深远的危险。
舰桥内,光线昏暗,只有主要控制台和几处全息星图闪烁着幽蓝的光芒,映照着阿信和凌霜凝重而疲惫的脸庞。空气中弥漫着能量泄露后特有的焦糊味、冷却液刺鼻的甜腥以及挥之不去的、属于金属和绝望的冰冷气息。修复工作进展缓慢得令人心焦,每一次系统重启的失败提示音都像锤子般敲打在众人心头。焦躁和疲惫充斥着整个追光号。
而在舰桥后方隔离出的一个狭小观察舱内,是另一种形式的死寂。
玄晦悬浮在舱室中央,身下是由凌霜精心布置的、汲取自灵识知识库的简易稳定法阵,微弱的光流如同呼吸般明灭。他已几乎完全失去了人类的形态,更像是一块人形的、内部蕴藏着整个星河漩涡的深邃水晶。那水晶并非静止,其内部有无以计数的、细微至纳米的晶面在永无休止地生灭、流转,折射着外界微弱的光,散发出一种非人间的、令人心悸的美丽与恐怖。
他,即是“亥时齿轮”最直接的共鸣体,是时间权能在此世间的道标。
此刻,玄晦的意识正沉沦于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之海。那不是空间的海洋,而是时间的洪流。无数过去、现在、未来的碎片,如同被打碎的镜面,以超越光速的速度在他“眼前”飞旋、碰撞、湮灭又重生。他听到文明初啼的稚嫩呐喊,听到星辰坍缩的壮烈悲鸣,听到某个尚未发生的瞬间里一滴露珠跌落尘埃的轻响……无数声音交织成一片震耳欲聋的、关于存在的宏大背景噪音。这是一种初生时的存在也是一种消亡时破碎的虚无。
这就是“时间的低语”。它们无时无刻不在试图灌入他的意识,将他同化,将他撕扯成时间纤维的一部分,永世迷失。
然而,在这片狂暴的混沌中,玄晦凭借其诞生之初就被赋予的、与齿轮同在的特质,以及历经磨难锤炼出的惊人意志,艰难地维持着一丝清明的锚点。他在感受,在分辨,在那无尽的低语中捕捉着那些异常的、不和谐的“节点”。
忽然,一股极其尖锐、冰冷的“杂音”刺穿了他的感知!
那感觉,就像一幅浩瀚流淌的时间织锦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丑陋的、自我缠绕的死结。一股非自然的、带着强烈掠夺和扭曲意图的波动,正从不远处的小行星带深处传来,其频率与“亥时齿轮”的某种负面谐波惊人地一致,试图强行撬动那片区域的时空结构。
危险!不仅仅是针对他们,更是针对那片空间本身的稳定性!若任由其发展,可能会引发小范围的时空塌陷,甚至扩散成更可怕的连锁反应!
没有犹豫的时间。玄晦那晶体构成的“身躯”内部,星河漩涡的旋转骤然加速,发出一种只有极高感知才能捕捉到的、细微却无比尖锐的嗡鸣。一道无形无质、却仿佛蕴含着宇宙最初与最终规则的波纹,以他为核心,精准地向着那个异常节点扩散而去。
——
舰桥上,凌霜正试图分析一段从废都带出的灵识数据链,忽然,她感到一阵极其强烈的心悸。那不是生理上的不适,而是灵魂层面的一种共颤。她猛地抬头,望向观察舱的方向。
几乎在同一时刻,舰桥主屏幕一角,代表着那片异常空域的传感器读数——主要是引力和空间曲率参数——发生了一次极其短暂、剧烈到几乎不可能存在的跳动,然后在千分之一秒内又彻底恢复正常,快得像是系统故障产生的乱码。
但凌霜知道不是。她太熟悉那种感觉了,那是玄晦的力量在干涉现实!
“阿信!”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刚才……”
“看到了!”阿信脸色煞白,手指飞快地在控制台上操作,试图调取更详细的数据,但一无所获,“是空间读数异常跳跃!范围极小,持续时间……无法测量!是玄晦?他做了什么?”
凌霜没有回答,她已经起身,像一道冰冷的疾风冲向了观察舱。
——
观察舱内,那短暂的、近乎神迹的“时间停滞”已经结束。
代价是巨大的。
玄晦悬浮的身形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内部原本有序流转的星河光点变得混乱、狂躁,仿佛经历了一场内部的风暴。晶体表面,那些细微的晶面生长速度肉眼可见地加快了!一丝丝新的、尖锐的冰裂纹路从他“心脏”位置蔓延开来,发出极其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形容的疲惫和虚无感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每一次动用这权能,都像是在燃烧他存在的本源,加速着他向完全晶化的终末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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