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石头的婚事办得热闹体面,那股子混合着肉香、饭香、糖水甜香和人情暖意的喜气,在乱石村盘桓了好几日才渐渐散去。酒席上,三叔公拿出来的那坛陈年地瓜烧,还有王老五“贡献”的那坛略显浑浊的土酿米酒,都被喝了个底朝天。男人们喝得满面红光,咂摸着嘴回味,有说地瓜烧够劲的,也有嫌王老五那酒“水味儿重、后头发苦”的。
这关于酒的话题,本是无心之语,却像一颗种子,落进了林越心里。酒,在这个时代,不仅仅是饮品,更是重要的社交媒介、祭祀用品,甚至在某些情况下可以充当货币或药品。乱石村乃至周边,农家自酿的多是类似王老五家那种粗糙的米酒或地瓜酒,发酵不完全,杂质多,口感差,酒精度也低,存放稍久就容易变酸。稍微好点的酒,都得从镇上买,价格不菲。
“或许……可以试试改进一下酿酒的法子?”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难以遏制。林越知道,以现有的条件,搞出高度蒸馏酒或许困难,但利用一些基本的微生物和化学知识,优化原料处理、发酵过程和简单的提纯方法,酿出口感更纯净、酒精度稍高、更耐存放的酒,是完全有可能的。这不仅能改善村民自己的生活,说不定还能成为作坊的另一项产出。
他先找到三叔公和赵铁柱,说了自己的想法。
“酿酒?”三叔公捋着胡子,沉吟道,“咱们村往年也有人自家酿点米酒、地瓜酒,就是图个热闹,味道嘛……也就那么回事。林小哥有更好的法子?”
赵铁柱眼睛一亮:“林小哥,你真能酿出更好喝的酒?那敢情好!以后村里办个事,或者自己家里想喝两口,就不用总惦记镇上那贵死人的酒了!”
“我不敢保证一定能酿出多好的酒,”林越说得实在,“但可以试试,用更干净的法子,选更好的曲,控制好发酵的温度和时间,再想法子把酿出来的酒液弄得更清亮些。至少,能让咱们自己喝的酒,少点杂味,多点醇香。”
“试试!必须试试!”赵铁柱一拍大腿,“需要啥?粮食?咱们今年玉米收得多,还有些陈年高粱、粟米。地方?我家后院那间放杂物的旧棚子收拾收拾就能用!人手?我算一个,大膀肯定也愿意!”
见他们支持,林越便开始着手准备。他首先强调“洁净”:“酿酒,最怕杂菌。咱们用的所有家伙什——缸、桶、瓢、盆,都得用开水反复烫洗,放在太阳底下晒干。手也要洗干净。粮食更要挑好的,发霉的、长虫的,一粒都不能要。”
他选择了玉米为主料,掺入部分高粱和少量粟米,以丰富口感。粮食需要先浸泡、蒸熟,然后摊凉。林越特意让赵婶用新织的细密麻布缝制了几个大布袋,用来包裹蒸熟的饭粒,这样摊凉时能减少灰尘沾染。
接着是关键的“下曲”。村里往年用的酒曲,多是各家妇人用老法子做的,品质不稳定。林越没有更好的酒曲来源,但他指导赵铁柱和孙大膀,将买来的普通酒曲块仔细研磨成粉,用干净的陶盆盛放。待蒸熟的饭粒晾到微温(手摸不烫),便将曲粉均匀地拌入,同时撒入少量他特意留存、磨细的麦芽粉(麦芽含有糖化酶,能促进淀粉转化)。
“拌曲要匀,温度要把握好,太热会把曲烫死,太凉发酵慢。”林越一边示范一边讲解,“拌好后,装进烫洗过的大陶缸里,中间掏个洞,方便观察发酵情况。缸口用干净的麻布盖上,再压上木板,放在暖和但又不直晒的地方。”
发酵的几天里,林越每天都要去查看。他教赵铁柱通过闻气味、看酒醅状态、摸温度来判断发酵是否正常。起初是淡淡的甜香,继而转为浓郁的、带着酒意的发酵气味,酒醅中的“酒窝”里渐渐蓄满了清亮的酒液。
“差不多了,可以‘榨酒’了。”林越估计着时间。他们将发酵好的酒醅装入准备好的、底部有孔的木桶(同样烫洗晒干),上面压上洗净的重石,金黄色的浑浊酒液便从桶底汩汩流出,这便是“头道酒”,酒精度较高,但杂质也多,味道冲。
林越没有满足于此。他让人用细密的麻布和一层干净的草木灰(起吸附作用)做成简易的过滤器,将榨出的头道酒反复过滤两遍,去除大部分悬浮物和杂质,酒液变得清亮了些,但颜色仍是淡黄。
“要是能有法子,让这酒更清,味道更纯就好了。”孙大膀看着滤过的酒液,有些惋惜地说。
林越笑了笑:“还有个土法子,可以试试‘煎酒’。”他让赵铁柱搬来一口专门刷洗干净、从未沾过油腥的铁锅,将过滤后的酒液倒入,灶下用文火缓缓加热。“不能烧开,烧开酒气就跑光了。就保持热而不沸,让酒里一些容易挥发的不良气味散掉,也让一些杂质沉淀。”他边加热,边用长柄木勺小心地撇去锅边浮起的少许沫子。
煎煮一段时间后,熄火,将酒液趁热倒入另一个烫洗过的陶坛中,坛口用猪尿脬(洗净吹胀)或多层油纸密封,再用泥巴糊严。林越解释:“这样热着封坛,冷却后坛内气压降低,更密封,也能让酒在坛里继续慢慢‘老熟’,味道会变得更醇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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