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薄雪尚未化尽,乱石村便被一桩喜事搅动了——村西头韩老蔫家的独子韩石头,要娶亲了。新娘是邻村一户木匠家的闺女,姓柳,据说手巧勤快,模样也周正。这在往年算不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庄稼人婚嫁,无非是两家父母看对眼,换过庚帖,择个吉日,一顶简陋的轿子或牛车接来,摆上几桌最简单的酒菜(多半是素多荤少),拜了天地高堂,便算礼成。
可今年不一样了。自打林越来了之后,村里先是多了蓄水池,解了旱田的渴;又有了高产的新庄稼,粮缸眼见着比往年沉;还弄出了肥皂、白糖、泡菜、腊肉这些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东西。日子有了盼头,人心也跟着活泛起来。韩老蔫家虽说不是村里最富裕的,但韩老蔫木匠手艺好,儿子石头也老实肯干,今年也跟着种了土豆玉米,收成不错,加上韩老蔫在制皂坊、修缮农具上出力不少,攒了些工分,手头竟比往年宽裕了不少。这婚事,便想着要办得稍微“体面”些,既是给亲家看,也是给自己家、给村里提提气。
韩老蔫拎着两包用油纸仔细包好的、自家作坊出的肥皂,又包了一小包金黄的玉米面,来到赵铁柱家,寻林越和三叔公商量。
“林小哥,三叔公,石头这婚事,日子定在下月初六。家里想……想稍稍操办一下,请村里相好的爷们儿、婶娘们热闹热闹。”韩老蔫搓着手,脸上既有喜气,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忐忑,“就是……这操办的门道,酒席的置备,还有些礼数上的讲究,我们这老庄稼把式,实在有些抓瞎。听说林小哥见识广,三叔公更是咱们村的主心骨,能不能……帮着拿个主意,掌掌眼?”
三叔公捋着胡须,脸上露出笑容:“老蔫啊,这是好事!石头那孩子我看着长大的,老实本分,该成家了。婚事操办,咱们村里互相帮衬,是应当的。林小哥,”他转向林越,“你看……”
林越明白韩老蔫的来意,也理解他想把喜事办好的心情。在这个时代,一场稍微像样点的婚礼,确实是对一个家庭综合能力的考验,从物资准备到流程安排,从人情往来到现场协调,琐碎而繁杂。对于习惯了简朴甚至简陋的村民来说,确实容易手足无措。
“韩叔,您别客气。石头兄弟的喜事,就是咱们全村的喜事。”林越笑道,“帮忙张罗是应该的。咱们一起商量着来,争取把喜事办得热热闹闹,又实实在在,不铺张浪费。”
他先问明了韩家初步的打算:预计要请多少宾客(主要是本村和邻村亲近的亲友),准备办几桌,现有的家底(粮食、菜蔬、可能的肉食)如何,还有哪些需要置办或准备的。
韩老蔫一一说了,家底不算厚,但比往年确实强些:有新收的土豆、玉米、一些豆子,自家菜园还有点冬储白菜萝卜,最重要的是,他打算把家里养了一年多的一头半大猪宰了!这几乎是韩家最大的一笔“投资”了。此外,靠工分从作坊换来的几块肥皂、一小包白糖,也打算用在婚事上。
林越心里有了底。他结合自己有限的古代婚俗知识(主要来自影视和书籍)和现代的活动策划思路,提出了一个“经济实惠、突出特色、全村参与”的操办方案。
“首先,是酒席。”林越掰着手指头算,“咱们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八大碗’,就做实实在在的、咱们自己有的、好吃的。主粮可以用新玉米面掺白面蒸大馒头,或者贴玉米饼子,管够。菜呢,猪肉是主菜,可以一部分做成红烧肉,一部分和白菜粉条炖一大锅,热乎实惠。土豆可以切块和肉一起烧,或者做成酸辣土豆丝。萝卜可以炖汤,或者用泡菜的法子腌一些酸甜萝卜当开胃小菜。再炒个鸡蛋(如果谁家能凑点),拌个豆腐(看能不能从邻村换点),弄个青菜(看谁家暖窖里还有),这就很丰盛了。汤就用萝卜骨头汤。这样一桌,有荤有素,有干有稀,量足味厚,比往年光见菜叶子不见油星强多了。”
韩老蔫听得连连点头,眼睛发亮。这样安排,既用上了自家新粮和猪肉,又结合了泡菜等新花样,确实实在又体面。
“其次,是‘新意’。”林越继续道,“咱们有白糖,虽然不多,但可以熬点糖水,每桌上一小碗,给孩子们甜甜嘴,寓意也好。肥皂呢,可以切成小块,用红纸包了,给来帮忙的乡亲和重要的女眷当‘回礼’,又实用又新奇。迎亲的时候,除了吹打(看村里有没有会吹唢呐的),还可以让狗蛋他们一帮小子,举着几块‘喜’字木牌(让韩叔您提前做好),显得热闹。新房那边,我帮您画个简单的‘囍’字剪纸样子,让赵婶她们帮着剪一些,贴在窗户上,喜庆。”
这些点子对村民来说颇为新鲜,尤其是糖水待客和肥皂回礼,既体现了韩家的“厚道”和新意,也巧妙地展示了村里作坊的产出,无形中做了宣传。
“再有,就是‘帮忙’。”林越看向三叔公和赵铁柱,“婚事操办,光靠韩叔一家肯定忙不过来。我的想法是,咱们按村里的老规矩‘换工’,但稍微组织一下。请三叔公出面,统一调配帮忙的人手:谁家灶台大、锅碗多,负责主厨;谁家劳力足、桌椅全,负责搭棚摆桌、端菜送水;谁家妇人手巧,负责蒸馒头、做菜、剪窗花;半大小子们负责跑腿、维持秩序、举牌迎亲。所有帮忙的,韩叔家管饭,事后也可以酌情送点肥皂、糖果或一块肉作为酬谢。这样分工明确,各司其职,既不乱,也能让大家都参与进来,更有‘全村办事’的热乎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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