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丰收的震撼与喜悦还在村子里发酵,空气中似乎都飘着蒸土豆那股朴实又新鲜的香气。老槐树下的识字算术班,如今讨论的内容也多了许多关于“亩产”、“储存”、“挖芽眼”的词汇。那架简易天平更是忙碌,除了日常交易比对,现在还要用来估算各家分得的土豆重量,以及作为未来土豆种薯交换的参考标准。
就在这忙碌而又充满希望的时节,村西头那片曾经同样引发过争议的玉米地,也悄然迎来了自己的成熟时刻。
玉米比土豆种得稍晚一些。播种时,林越特意强调了行距和株距,还教村民在玉米苗长到一定高度后,在根部培土,防止倒伏。这些细致的要求,在当时没少让一些老庄稼把式嘀咕“讲究太多”。但如今,站在地头望去,那些曾经纤细的绿苗,已经长成了一人多高、茎秆粗壮、叶子宽大的“青纱帐”。最引人注目的是,每一株玉米秆的中上部,都斜斜地挑着一两个或长或短、被层层翠绿或微黄苞叶紧紧包裹的棒子。有些棒子的顶端,已经吐出了干燥的、褐红色或金黄色的穗丝,在夏末的风里轻轻摇曳。
“林小哥,这玉米……是不是也快能收了?”孙大膀隔三差五就要跑来看一趟,眼瞅着那些玉米棒子一天比一天饱满,苞叶一天比一天干黄,心里像揣了只猫,挠得痒痒。土豆的丰收让他对林越说的任何话都深信不疑,对这玉米的期待自然也水涨船高。
林越掰开一株玉米中部的苞叶,露出里面紧密排列、颗粒已呈金黄或淡黄色、硬实饱满的玉米粒。他用指甲掐了掐一粒,几乎掐不动,只有清晰的痕迹。“嗯,差不多了。苞叶变黄干枯,籽粒硬化,用指甲掐不动,穗丝干枯变深色,就是成熟的标志。可以陆续收了。”
消息传出,村民们又一次涌向村西头。有了土豆的前例,这次大家少了些怀疑,多了些纯粹的好奇和期待。这长得像高粱又不像高粱、结着奇怪大棒子的庄稼,到底能有多少收成?吃起来又是什么滋味?
收获玉米比挖土豆要费事些,但过程同样充满惊喜。赵铁柱、孙大膀等人手持镰刀,小心地砍倒玉米秆,然后掰下上面的玉米棒。沉甸甸的棒子入手,掂一掂,那份量就让人心里踏实。剥开干枯的苞叶,金灿灿或黄白相间的玉米粒紧密地排列着,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颗粒饱满,几乎看不到瘪粒。
“好家伙!这棒子真瓷实!”
“瞧这粒儿,多饱!跟玉石珠子似的!”
“这一株上就有俩大棒子!比旁边那小的壮实多了!”
赞叹声此起彼伏。孩子们穿梭在砍倒的玉米秆间,捡拾掉落的棒子,或者比赛谁找到的棒子最大。妇人们则坐在田埂上,麻利地剥着苞叶,将一个个光溜溜的玉米棒丢进身边的筐里。金黄的玉米棒很快堆满了箩筐,又倒进更大的竹篓、麻袋。
产量估算同样令人振奋。虽然玉米的亩产不像土豆那样夸张到突破认知,但经过初步测算,亩产也在四百斤以上(干粒重),这已经是传统粟米亩产的两倍左右!而且玉米秆高大,砍倒后是上好的青贮饲料或燃料,苞叶也能编些简单物件,几乎全身是宝。
“又是一种好庄稼啊!”三叔公摸着长长的白胡子,看着堆成小山、金光灿灿的玉米棒,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林小哥,你带来的这两种作物,真是咱们乱石村的福星!土豆高产,能当主粮;这玉米看来产量也不低,秆叶还能喂牲口……好啊,好啊!”
村民们围聚在玉米堆旁,兴奋地议论着。不少人拿起玉米棒,放在鼻尖闻,又用手指摩挲着坚硬的颗粒,眼中满是新奇和喜爱。
“林小哥,这玉米……咋吃啊?也像土豆那样蒸着吃?”赵婶拿起一个棒子,好奇地问。这个问题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都看向林越。
林越笑道:“吃法可多了。嫩的时候,也就是灌浆还没完全硬化时,可以煮着吃、烤着吃,又甜又糯。现在完全成熟了,籽粒硬了,就需要加工。最简单的,可以晒干了,用石磨磨成玉米面,掺在别的面里做窝头、贴饼子,或者煮玉米碴子粥。也可以把干玉米粒炒熟了,当零嘴,或者碾碎了喂鸡鸭。”
他拿起一个玉米棒,示范如何脱粒:“脱粒有点费劲,可以两个人拿棒子互相搓,或者用专门的脱粒工具——这个咱们以后可以做。脱下来的粒,要晒得干透,才能存得久,不然容易发霉生虫。”
立刻就有心急的村民,迫不及待地尝试。两个人各拿一个玉米棒,用力对搓,金黄的玉米粒“噼里啪啦”地掉下来,蹦跳着落在席子上,声音清脆悦耳。孩子们欢叫着去捡拾蹦远的玉米粒。
也有妇人回家取了小石臼,试着捣碎几粒干玉米,想看看磨出来的面是什么样。空气中开始弥漫开一种淡淡的、不同于麦香也不同于粟米香的谷物气息。
王老五这次没有出现在收获现场。他躲在家里,关着门,却能听到外面传来的阵阵欢闹声。那声音像针一样扎着他的耳朵。土豆的产量已经让他无地自容,现在玉米又丰收了……他走到窗边,透过缝隙,远远能看到村西头那一片忙碌欢腾的景象,看到阳光下堆积的金黄色,只觉得刺眼无比。他狠狠拉上了窗户,屋里一片昏暗。他知道,自己在这场无声的较量中,已经一败涂地。林越的威望,随着这两种作物的丰收,已经如同村口那棵老槐树,根深蒂固,再难动摇。他那些“奇技淫巧”、“不合规矩”的指责,在活生生的、堆成山的粮食面前,彻底成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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