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五撂下“秋后见分晓”的狠话,气冲冲地走了。地头上那场火药味十足的争辩,却像一把野火,烧遍了乱石村的角角落落。一时间,“林小哥跟王老爷打赌了,看谁的法子打粮多”成了村里最热的话题。有人替林越捏把汗,觉得他话说得太满,万一收成不如意,可怎么下台?也有人暗暗期待,巴望着那些新法子真能带来惊喜,让大伙儿的日子松快些。
不管旁人如何议论,林越反倒更加沉静下来。他深知,空口白话争不出粮食,唯有俯下身,把每一件事做扎实。他几乎住在了田间地头,带着赵铁柱、孙大膀、韩老蔫等几个最坚定的支持者,还有以狗蛋为首的一群半大孩子组成的“农事观察队”,像照料婴孩般伺候着那几块试验田。
堆肥田的麦子长势一直领先,杆壮叶肥,抽穗齐整,沉甸甸的麦穗在初夏的风里泛起金黄的涟漪。而旁边对照田的麦子,虽也不算差,但相比之下,总显得单薄几分。这鲜明的对比,每日都看在村民眼里,无声地消磨着许多人心中的疑虑。
但真正的重头戏,是那几垄不起眼的土豆。自打种下去,它们就颇受争议。把一种没见过的“土疙瘩”切成块埋进地里,许多人觉得荒唐。即便出苗后藤蔓长得也算茂盛,开出些白色或紫色的小花,村民们路过时,也多是好奇地瞥一眼,心里嘀咕:“光长秧子不见果,能吃个啥?”
进入农历六月,麦浪渐渐染上金黄,空气中弥漫着粮食成熟的焦香。乱石村一年中最紧张、最期盼的麦收时节到了。男女老少齐上阵,镰刀飞舞,汗水滴入泥土,打麦场上的连枷声日夜不息。林越也带着狗蛋他们全力投入抢收,同时更加细心地观察着土豆地的变化——土豆地上的枝叶开始渐渐转黄、枯萎。
“林小哥,这土豆秧子都黄了,是不是……死了?”一日晌午,赵铁柱擦着汗,看着那几垄蔫头耷脑的土豆蔓,有些担忧地问。他虽信林越,但这景象实在不像有好收成的样子。
林越蹲下身,轻轻拨开一株已经完全枯黄的土豆蔓根部的泥土,几枚鸽蛋大小、沾着新鲜泥土的淡黄色块茎露了出来。他小心地挖出整株,抖落泥土,一串大小不等、圆滚滚的土豆呈现在眼前,大的已有拳头大小,小的如鸡蛋,足足有七八个!
“铁柱叔,你看,”林越将这一串土豆捧起,脸上露出如释重负又充满喜悦的笑容,“不是死了,是成熟了!土豆的果实,就长在这地下。秧子黄了,正是告诉我们,可以挖了!”
赵铁柱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串沉甸甸、实实在在的“土疙瘩”,嘴巴张了张,好半天才发出声音:“这……这么多?一株底下就有这么多?”
这动静引来了旁边地里歇晌的村民。众人围拢过来,看着林越手中那串陌生的作物果实,惊讶声、议论声顿时响成一片。
“这就是土豆?真长在地下啊!”
“一株就结这么一串?乖乖!”
“这玩意儿……真能吃?咋吃啊?”
林越当即决定,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天下午,当着全村人的面,正式开挖第一垄土豆,实测产量!
消息像风一样传开。午后,几乎全村能走动的人都聚集到了村东头的土豆试验田边,连三叔公也被搀扶着来了,王老五自然也阴着脸站在人群前列。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看着那几垄看似荒败的田地,心中充满了好奇、怀疑和隐隐的期待。
林越、赵铁柱、孙大膀、吴有田四人,各自拿起锄头,站在第一垄地头。林越定了定神,高声说:“乡亲们,咱们乱石村试种的第一茬土豆,今天开收!是成是败,是多是少,咱们当场挖,当场称!”
“开挖!”随着林越一声令下,四把锄头小心地落下,刨开泥土。很快,一株株枯黄的土豆秧被连根挖起,抖落泥土后,下面坠着的一串串土豆便暴露在阳光下。黄皮,或椭圆或滚圆,沾着湿泥,显得饱满结实。
“这边!这株更大!”
“哎哟,这底下还有,别挖破了!”
“小心点,轻点!”
挖土豆的四人又惊又喜,围观的村民更是发出阵阵惊叹。一株,两株,三株……挖出的土豆被小心地堆放在地头铺开的草席上,越堆越高,像一座小小的、土黄色的山丘。
孩子们兴奋地跑来跑去,帮忙捡拾散落的小土豆。大人们则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前所未见的丰收景象,许多人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整整一垄地(约半分地)挖完,草席上的土豆已经堆成了壮观的一堆。林越让人抬来了那架“公平天平”和作为标准的大箩筐。他们用箩筐装,用天平大致称量比较。
“这一筐,约莫抵得上那块‘基础标准石’三倍还多……”孙大膀负责称量,声音因为激动有些发颤。
最终,经过反复称量和计算,当林越报出那个数字时,整个田埂都安静了。
“乡亲们,这一垄土豆地,实收鲜土豆,”林越环视众人,清晰而有力地宣布,“按咱们的‘标准石’估算,折合市秤,亩产约在一千五百斤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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