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的丰收,如同在金黄的麦收画卷上,又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金灿灿的玉米棒堆满了各家院子角落、屋顶平台,在夏末秋初依然热烈的阳光下进行着最后的干燥。空气里除了原有的泥土和草木气息,又多了几分谷物曝晒后特有的、暖烘烘的焦香。
脱粒是项需要耐心的活计。林越暂时没能做出省力的脱粒机,村民们便用最原始却也最可靠的方法:两人一组,各持一根玉米棒,用力互相搓擦;或者将玉米棒放在坚硬的石板上,用另一块扁平石头碾压。噼啪的脆响声中,金黄的玉米粒如雨点般溅落。孩子们负责将蹦跳到远处的颗粒捡回来,乐此不疲。脱下来的玉米粒,还要经过反复扬场,除去碎屑和未脱净的苞叶丝,最后摊在苇席上,晒得干透透、硬邦邦,抓一把互相敲击发出清脆的“哒哒”声,才算合格,可以装入陶瓮或麻袋储存。
玉米粒储存好了,下一个问题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每个村民心头:这玩意儿,到底咋吃才能好吃点?
直接煮干玉米粒?那得煮到地老天荒,还不一定烂熟。尝试过烤嫩玉米棒的村民,对那种香甜软糯念念不忘,可成熟的干玉米粒完全是另一回事。有人试着像捣麦子一样用石臼舂,发现玉米粒比麦粒坚硬得多,费老大劲也只能砸成大小不一的碎碴,离“面”还远得很。
众人的目光,又一次聚焦到林越身上。这位总能带来新办法的林小哥,对吃食似乎也颇有一手。
林越早有准备。他让赵铁柱帮忙,将村里公用的、那盘用来磨麦子的石磨仔细清洗干净。这石磨不算大,上下两扇,有磨眼和磨膛。平日磨麦子,都是抱着磨杆一圈圈推,磨出的面粉粗细不均,还需用细罗筛过,但已是村里能接触到的最好的加工工具。
“今天咱们试试用这磨,来磨玉米面。”林越将一小簸箕晒得干透的玉米粒倒入磨眼。赵铁柱和孙大膀一左一右,握住磨杆。
“慢点推,刚开始要轻,把粒儿破碎就行。”林越在一旁指导。
石磨“咕噜噜”转动起来,坚硬的金黄颗粒被卷入磨齿之间,发出与磨麦子时不同的、更粗砺的摩擦声。起初,从磨缝里淌出的主要是粗糙的玉米碎粒和大碴子。林越让停下,将这些粗碴收集起来。“这个可以单独煮粥,就是玉米碴子粥,顶饿。”
继续研磨,更细的粉末开始出现,颜色金黄,带着玉米特有的香气。虽然比不上小麦面粉细腻洁白,但捧在手里,沉甸甸、沙乎乎的感觉,让人莫名安心——这都是实实在在的粮食啊!
磨了小半盆玉米面,林越便让停下。“第一次试,咱们少做点。这玉米面不像白面有筋性,直接做面条馒头可能不成,咱们今天先做最省事、最能体现本味的——贴玉米饼子,或者叫玉米窝头。”
他让赵婶烧上一大锅水。自己则将玉米面倒入盆中,加入少许同样用石磨磨出的、略带麸皮的全麦面。“纯玉米面粘合差,加点麦面,或者以后试试用开水烫一部分玉米面,能增加点黏性,容易成型。”他一边解释,一边缓缓倒入温水,用筷子搅拌,直到盆里的混合物变成湿润均匀、可以勉强捏合的面絮状。
水开了,热气腾腾。林越洗净手,在案板上抹了点油防粘,然后揪起一团面絮,两手快速揉捏,塑成扁圆形或窝头状。赵婶早已按林越吩咐,在蒸笼里铺好了洗净的玉米苞叶(晒干后蒸东西有清香)。林越将做好的玉米饼坯一个个放在苞叶上,留出间隙。
“上锅蒸,大火,约莫两炷香的时间。”林越盖上笼盖。
等待的时间里,香气开始从锅盖边缘丝丝缕缕地钻出来。那是一种混合了玉米的甜香、麦子的谷香以及玉米苞叶清气的复合味道,温暖而质朴,勾得围在灶房外的狗蛋、丫丫等孩子直咽口水,连大人们也忍不住频频张望。
时间到,林越揭开笼盖。一股更浓郁的蒸汽伴随着粮食的芬芳扑面而来。笼屉里,一个个金黄油亮、表面略显粗糙的玉米饼子安然卧在苞叶上,个头比放进去时膨胀了一圈,显得饱满可爱。
“小心烫!”林越用筷子夹出一个,放在盘子里晾着。稍凉后,他掰开一个,里面是均匀的淡黄色,质地比白面馒头粗糙,但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他先递给眼巴巴的三叔公。三叔公接过,小心地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眯起了眼睛。众人屏息看着他。
“嗯……”三叔公咽下,缓缓点头,脸上露出笑容,“粗是粗了点,咽下去有点拉嗓子,可这味道……实在,粮食味儿足!细细品,还有点回甜。顶饿,肯定顶饿!”
有了三叔公带头,其他人也迫不及待地分食起来。赵铁柱一口咬下小半个,嚼得咯吱响,含糊道:“香!比黑面窝头好吃多了!有点甜丝丝的!”
孙大膀掰了一小块,细细品味:“是比纯麦面糙,可这味儿新鲜,吃惯了说不定还挺顺口。关键是,这是咱自家地里新收的!管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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