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一过,天气肉眼可见地暖和起来,日头也毒了几分。乱石村在短暂的插秧播种忙乱后,暂时进入了田间管理相对轻松的时期,主要的活儿就是除草和看水。也正是在这段略显空闲的日子里,赵铁柱家后院墙角那堆一度引发公愤的“臭物事”,悄悄地,不动声色地,完成了它的蜕变。
林越几乎是掐着日子在观察。自打那次打谷场“陈情”之后,他和赵铁柱对堆肥的管理更加小心翼翼,严格遵循着“清晨操作、厚土覆盖、秸秆围挡”的原则,翻堆的频率也根据堆温变化精准控制。那股冲天的恶臭,果然一天天淡了下去。从最初能飘散半村的“毒气”,变成只萦绕在赵家后院局域的“异味”,再到后来,如果不特意走近那被精心遮盖的角落,几乎闻不到什么特别的味道了。
村里关于“臭肥”的议论也渐渐平息。王老五那伙人虽然偶尔还会阴阳怪气几句,但在林越切实减少了气味干扰、且三叔公等人明显持观望态度后,他们也掀不起太大风浪。大多数村民,更像是遗忘了那回事,只当是林小哥又一次“瞎折腾”后不了了之。
只有林越和赵铁柱知道,变化正在那堆覆盖物下悄然发生。
这天清晨,林越照例去检查。他轻轻掀开最上层的厚土和破草席,一股温热、湿润的、带着泥土和淡淡腐殖质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不仅不臭,反而有种雨后森林土壤的清新感。他用木棍拨开表层,下面的景象让他心头猛地一跳。
只见原本杂乱粗糙、颜色不一的秸秆、粪便、菜叶混合物,此刻已经变成了均匀的、疏松的、近乎墨黑色的松软物质!用手抓起一把,触感绵软,微微带点弹性,轻轻一捏就碎,完全没有了当初的硬挺和粘连感。仔细看,里面几乎分辨不出原来的植物茎叶形态,都已经被彻底分解,只有极少数尚未完全腐熟的木质碎屑。温度也已经降了下来,只有微微的余温。
“成了!”林越忍不住低呼一声,脸上露出如释重负又充满喜悦的笑容。这黑油油、松软软的东西,正是他记忆中优质腐熟堆肥的模样!
他立刻喊来赵铁柱。赵铁柱半信半疑地凑过来,当看到那堆“黑金”似的肥料,闻到那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近乎“醇厚”的土腥气时,也愣住了。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捻起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用粗糙的手掌搓了搓,眼睛越瞪越大。
“这……这还是原来那堆臭东西?”赵铁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咋变成这样了?跟……跟黑土似的!还有点……好闻?”
“发酵好了,烂透了,味道自然就变了,肥力也都藏在里面了。”林越兴奋地解释,“铁柱哥,咱们可以用了!先试试效果!”
试验田,自然首选村东乱石坡上那半分地的土豆。土豆苗已经出土一段时间了,大概有半尺来高,绿油油的,长势看起来还算健康,但在那片贫瘠的土地上,总显得有几分单薄,叶片也不是特别肥厚。
林越和赵铁柱选了一个晴朗的下午,用箩筐小心翼翼地将一部分腐熟好的堆肥运到了土豆地边。他们没有直接撒在植株根部,而是沿着垄沟,在距离土豆苗根部大约一掌宽的地方,开了一条浅沟,然后将黑油油的堆肥均匀地施在沟里,再覆上薄土。
“这叫‘沟施’,肥力慢慢渗下去,既不会烧根,又能让土豆根慢慢‘找’过来吃。”林越一边操作一边给赵铁柱解释。赵铁柱现在对林越这些“讲究”已经见怪不怪,只管埋头干活。
除了土豆地,林越还说服赵铁柱,在他家靠近水渠边的一小块粟米地里,也划出一小溜,同样施上了一些堆肥,作为对比。
接下来的日子,林越几乎天天都要往乱石坡跑。施肥后的头几天,土豆苗看起来没什么明显变化。但大约七八天后,变化开始显现。
最先发现的是赵铁柱。那天他去给土豆地除草,蹲在地头,忽然“咦”了一声,揉了揉眼睛,凑近一株土豆苗仔细看。只见那株土豆苗的茎秆似乎比旁边没施肥的粗壮了一些,叶片也更厚实、更绿了,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他连忙又看了几株,发现施过肥的那一垄土豆,整体精神头都显得格外好,绿意盎然,而另一垄没施肥的,虽然也活着,但相比之下就显得有些“面黄肌瘦”。
“林小哥!林小哥!你快来看!”赵铁柱激动地跑回家,把正在琢磨肥皂改良的林越拽到了土豆地。
林越一看,心中大喜。果然,堆肥的效果开始体现了!植物的反应是最直接的。他又去看了赵铁柱家粟米地里的对比试验,情况更加明显。施了堆肥的那一小溜粟米苗,明显比周围的其他苗子高出一截,叶片宽大,颜色深绿,在整片田里鹤立鸡群,想不注意都难。
这非同寻常的长势,很快引起了其他村民的注意。起初是路过乱石坡的人,看到那格外青翠的一垄土豆,觉得稀奇。接着,赵铁柱家地里那溜“疯长”的粟米苗,更是成了村里的“奇景”,不少人特意跑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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