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堆肥的臭味,像是长了腿、生了翅膀,顺着风,钻过墙缝,无孔不入地侵扰着乱石村的每一个角落。短短两三天,它就从赵铁柱家后院的“局部问题”,升级成了全村的“公害”。
起初只是左邻右舍抱怨,渐渐地,住在村西头的人家也开始在打水、闲聊时捏着鼻子提起:“这东南风一吹,哪儿来的这股子腌臜气?”答案很快对上了号——赵铁柱家后院,林小哥又在“作法”了,这次弄的是比茅坑还冲的“堆肥”。
抱怨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铁柱家的,你们后院到底在弄啥?这味儿,熏得俺家娃夜里都睡不踏实!”隔壁的刘婶终于忍不住,隔着矮墙对正在院子里晾晒野菜的春花嫂子抱怨,脸色很不好看。
春花嫂子满脸尴尬,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心里把林越和自家那憨男人埋怨了千百遍。
去井边打水的妇人聚在一起,话题也离不开这臭味。
“真是造孽哦,好好的日子不过,折腾那玩意儿干啥?”
“说是能肥地?俺看是熏人还差不多!地没肥,先把人熏倒了!”
“林小哥人是好,可这……这也太不着调了!弄个引水管、改个犁也就罢了,这臭气熏天的,谁受得了?”
连平时对林越颇为赞赏的孙老丈,这几日路过赵铁柱家附近时,都忍不住用袖子掩住口鼻,眉头紧锁,摇头叹息。他虽然支持新事物,但这直接影响众人起居的“臭气攻击”,实在让人难以保持平常心。
压力最大的自然是赵铁柱。他走在村里,能明显感觉到乡邻们投来的异样眼光,那目光里有同情,有不解,更多的是不满和疏远。原本因为他家与林越亲近而带来的一点隐约的“地位提升”,此刻被这臭味冲得七零八落。甚至有人私下议论,说赵铁柱是被林越灌了**汤,跟着瞎胡闹。
王老五那边更是乐开了花,仿佛抓住了林越天大的把柄。
“哈哈!姓林的这回可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搞什么‘堆肥’?分明是‘堆臭’!”
“就是,弄得全村乌烟瘴气!我看他就是个祸害!”
“赵铁柱也是,跟着发疯!等着吧,有他们好瞧的!”
“咱们得跟三叔公说道说道,不能由着他们这么胡来,祸害全村!”
这股反对的声浪,在堆肥进行第一次翻堆后达到顶峰。那天下午,林越估摸着堆温已经起来,需要翻动透气。他选了个似乎风向比较稳的时辰,和憋着气的赵铁柱一起,开始了这项艰巨的工作。
木叉子插入堆体,一股更加浓郁、混合着高温发酵特有的酸腐热浪扑面而来,简直像是打开了地狱的某个气味阀门。那味道之猛烈,连早有心理准备的林越都差点背过气去,赵铁柱更是干呕连连,眼泪鼻涕横流。
这一次,臭味不仅弥漫了赵铁柱家,还乘风直上,几乎笼罩了小半个村子!正是午后闲暇时分,许多村民都在家歇晌或做些零碎活计,这突如其来的、 intensified 的恶臭,引发了众怒。
“没法活了!这还让不让人喘气了!”
“铁柱!林小哥!你们行行好,别弄了成不?”
“再这么下去,咱村真要成臭粪坑了!”
抱怨声、抗议声隐隐传来。赵铁柱脸色煞白,握着木叉的手都在抖,他看着林越,眼神里充满了恳求:“林小哥……要不,咱真停了吧?这……这犯众怒了啊!”
林越的心也沉到了谷底。他没想到村民的反应如此激烈。看着赵铁柱痛苦为难的样子,听着围墙外隐约的指责声,他知道,如果不能妥善处理,不仅堆肥计划要夭折,他好不容易在村里建立起的信任和声望,也可能毁于一旦。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躲是没用的,必须面对,必须说服,至少,要争取一部分人的理解。
“铁柱哥,翻完这一次,咱们先停手,盖上厚土压一压气味。”林越当机立断,“然后,你帮我请三叔公、孙老丈,还有……王老五他们,晚上到打谷场那边,我跟大家解释解释。”
“请王老五?”赵铁柱瞪大了眼,“那不是请人来骂街吗?”
“该来的总会来。”林越苦笑,“与其让他们背后煽风点火,不如摊开来说清楚。成不成,总得试一试。”
傍晚,残阳如血。打谷场边那棵老槐树下,稀稀拉拉聚了二三十号人。有三叔公、孙老丈这样德高望重的老人,有赵铁柱、春花嫂子等与林越亲近的,也有王老五和他那几个兄弟,以及其他一些被臭味困扰、或纯粹来看热闹的村民。气氛有些凝重,许多人脸上都带着明显的不快。
林越站在槐树盘虬的树根上,面前摆着一小筐从堆肥垛不同位置取来的样品:表层的干草、中层的正在发酵的混合物、以及靠近底部已经有些变色的材料。即使隔着点距离,那股复杂的异味依然隐隐可闻,让不少人皱紧了鼻子。
“三叔公,孙老丈,各位叔伯婶子,”林越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晰,“今天请大家来,是为了后院堆肥,臭气扰民的事。我先给大家赔个不是!”说着,他朝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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