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儿巷尾的“蒙学班”还在紧锣密鼓地筹备,识字卡片和算术泥板(林越让石头和小栓用黏土烧制,可反复书写)刚做出第一批样本,林越却接到了来自乱石村的口信。
送信的是赵铁柱的堂侄,一个叫赵虎的壮实后生,赶着牛车来的,风尘仆仆。他憨笑着将一封信递给林越,挠头道:“林哥,三叔公和铁柱叔让我务必亲手交给你。说是村里有件要紧事,想请你回去拿个主意。”
林越心头一紧,莫非村里出了什么变故?他连忙拆开信。信是李墨代笔、三叔公和赵铁柱口述的,用的是最直白的大白话。
信上说,乱石村去年靠着新作物和林越留下的法子,算是熬过了荒年,今年开春雨水又足,庄稼长势喜人,眼看是个难得的丰年。可村里有件老难题,却随着日子好转越发凸显——村东头那条季节性的“乱石河”。
平日里,河床裸露,尽是卵石,只有浅浅溪流,涉水可过。可一到夏秋暴雨时节,上游山洪倾泻,河水猛涨,浊浪翻滚,能将整条河床灌满,隔断东西两岸。村子的田地,有近三分之一在河对岸,村民们去耕作、收割,平日走亲访友、赶集买卖,也都得渡河。以往水浅时,垫几块大石头或搭个简易木排还能将就。可一旦发大水,便只能望河兴叹,耽搁农时不说,前年还有个半大孩子试图涉水,差点被冲走,惊险万分。
“眼下快到雨季,村里老人们商议,觉着不能再这么下去。都说林小哥你在外头见识广,连县城的沟渠、集市都能整治,想请你回来看看,咱们乱石村这条河,能不能也想法子,弄个牢靠点的桥?”信末如此写道。
修桥!这确实是关乎乱石村生产生活的大事。林越捏着信纸,心绪起伏。离开村子大半年,在县城经历了许多,从立足到推广,从遭遇非议到逐步打开局面,心里却始终惦记着那个收留他、给了他最初立足之地的小山村。如今村里有事相求,于情于理,他都该回去。
“赵虎兄弟,辛苦了。你先歇歇脚,喝口水。我安排一下工坊这边,明日一早,咱们就回村。”林越当即决定。
他找来李墨、石头、小栓,将情况说了,又去县衙向王俭告假。王俭听说是乡里有修桥这样的公益大事,很是支持:“修桥铺路,功德无量。你且去,工坊和集市新规推行之事,有本官和李先生照应。若需县里支持,比如调用些匠人或物料,可随时来报。”
第二日天蒙蒙亮,林越便与赵虎一起,乘坐牛车,踏上了回乱石村的路。石头和小栓本想跟着,被林越留下了,让他们好生跟着李墨学习,照看工坊。
牛车吱呀,熟悉的黄土路在眼前延伸。离开时春寒料峭,如今已是草木葱茏。路旁的田地里,庄稼绿油油一片,长势确实比去年他离开时好得多。偶尔能看到田埂上堆着的、已经发黑的肥堆,那是“堆肥法”留下的痕迹。林越心中涌起一股暖意,自己撒下的种子,终究是在这片土地上生了根。
近午时分,牛车驶入乱石村地界。村口那棵老槐树依然枝繁叶茂,树下玩耍的孩童却多了几个生面孔,见有车来,好奇地张望。村子里的土坯房似乎也多了几间,虽依旧简陋,却少了去年那种破败萧条的气息。
赵铁柱早就在村口等着了,远远看见牛车,便大步迎了上来,黝黑的脸上满是笑容:“林小哥!可把你盼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三叔公、韩老蔫、吴有田等一干熟人,个个脸上都带着热切的期盼。
“铁柱叔!三叔公!韩叔!有田叔!”林越跳下车,一一见礼,心中也是激动。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听着他们质朴的问候,仿佛离家许久的游子终于归来。
寒暄过后,众人簇拥着林越往村里走。三叔公拄着拐杖,边走边叹:“林小哥,你在县城的事,铁柱他们回来说过一些,又是做官(协理),又是开作坊,还弄什么公平秤,了不得啊!咱们村里人听着,都替你高兴,也觉得脸上有光!”
林越忙道:“三叔公过奖了,都是些小事,不足挂齿。倒是咱们村,看着比去年精神多了。”
“托你的福,托你的福啊!”三叔公连连点头,“新庄稼收成好,堆肥法子也管用,地有劲了。作坊(指制皂酿酒)按你留下的章程,一直没停,虽赚不多,但也贴补了些家用。就是这河……”老人指着村东方向,眉头又皱了起来,“成了大伙儿一块心病。”
众人径直来到村东头的乱石河边。此时并非汛期,河水只有丈余宽,最深不过膝,清澈见底,潺潺流过满河床的鹅卵石。河对岸,是一片绿意盎然的田畴,更远处是起伏的山峦。
赵铁柱指着河道:“林小哥你看,就这条河,平日里温顺得很。可一旦山里下大雨,上游几条沟的水汇下来,这河面能暴涨到十几丈宽,水深流急,石头都能冲跑!往年咱们在河窄处,用几根长木头搭个独木桥,或用大石头垒个墩子铺木板,十有**都被冲垮。去年试着用藤条捆了木排,也没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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