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炉子底下那半桶没用完的浆糊,是怎么回事?”
王红军的声音让阎埠贵浑身汗毛倒竖。
完了。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昨天晚上回来,他瞅着那半桶熬好的浆糊,倒了肉疼,想着以后糊窗户、粘东西还能用,就顺手塞进了炉子底下。
谁能想到,这就成了要他命的玩意!
他上下牙关不受控制地磕碰,嘴唇哆嗦着。
但他不能认。
认了,就全完了!
“浆糊?”他拔高了嗓门。
“我家有浆糊怎么了?”
“快过年了,我提前准备点贴对联用,不行吗?”
“你们……你们凭什么闯到我家乱翻东西!有浆糊也犯法?”
“有浆糊不犯法。”
王红军往椅子上一靠,从兜里摸出烟盒,磕出一根叼在嘴上,眼睛眯成一条缝。
“但拿来贴大字报,往我们轧钢厂领导身上泼脏水,就犯法!”
“你胡说!”
阎埠贵激动得想从椅子上蹦起来,手腕上的铁铐子哗啦一响,把他死死拽了回去。
“我……我是文化人!我怎么可能干那种下作事?你们这是冤枉人!”
王红军听他还在嘴硬,叼着烟的嘴角咧开。
他手掌啪一声拍在桌上。
“阎埠贵!你他娘的还跟我提文化人?”
“忘了你偷偷摸摸写信去工业部告黑状了?那封举报信我可是亲眼见过的!”
“还跟我装?上次何副厂长办酒,你们家六口人,随六毛钱的礼,那吃相,恨不得把盘子都舔干净!全院的人都看着呢!就你这德行,也配叫文化人?”
王红军嫌弃的看着阎埠贵。
“我劝你老实点,别逼我们给你松松骨头。”
“你这把老骨头,我怕你扛不住。”
松松骨头四个字,让阎埠贵的心脏一抽。
他额头上的汗珠子一下就冒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
“你们敢!”
他梗着脖子,吼声明显在发抖。
“你们官官相护!我要去告你们!我要去市里告你们!”
王红军脸上的笑意散去,他最烦的就是这种嘴硬的货色。
“行啊,骨头还挺硬。”
王红军坐直身子,慢悠悠说:“我们去你家的时候,顺便跟你老伴聊了几句。”
“她亲口说的,你昨天晚上后半夜,鬼鬼祟祟出去过一趟。”
“你给我解释解释,大半夜不睡觉,你出去干嘛了?”
阎埠贵心口一凉,差点把杨瑞华的祖宗十八代都骂出来。
这个败家娘们!
真是个猪队友!
嘴上怎么就没个把门的!
他脑子飞快地转,嘴巴已经先一步找到了理由:“我……我起夜!上茅房不行吗!”
“行,算你上茅房。”
王红军居然点了点头。
可他话锋一转,从桌上那堆报纸里抽出一张,甩在阎埠贵面前。
“那你再看看这个。”
“你以为你换只手写字,故意写得歪七扭八,我们就看不出来了?”
“我们对比过你以前写的那些教案,跟你这大字报上的字,一个笔画一个笔画地对过了。”
“你写的字,最后一捺总习惯往上挑;你写是字,底下那一横总比上面短一截。”
“这些小习惯,你就算换只手,也藏不住!”
阎埠贵心里一突,他哪记得自己写字有这些毛病,被王红军说得一愣一愣的,冷汗冒得更凶了,但嘴上还是死撑:“这是巧合!你们这是胡说八道!”
王红军压根没理他。
他挥了挥手,旁边一个干事立刻把一叠从阎埠贵家里搜出来的旧报纸拿了过来。
王红军指着那叠报纸,脸上挂着一种猫捉老鼠的表情。
“这报纸,眼熟吧?”
“不就是报纸吗?我平时就爱看报,有什么问题?”
“呵呵,”王红军笑了,“报纸是没问题,不过嘛……”
他用手指点了点报纸右上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你看看这,这个黑色的方戳,团体订户四个字,认识吧?”
阎埠贵的眼睛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整个人一下就僵住了。
他被学校开除前,学校统一订阅的报纸上,确实都有邮局盖的这种戳!
大意了!没有闪!
当时光想着省钱,顺手拿了以前从学校顺回来的旧报纸就用,哪注意到这个要命的细节!
不等他想出辩解的词,王红军的声音又响了。
“阎埠贵,你再看看这报头旁边。”
王红军指着一行用蓝色圆珠笔写的娟秀小字。
“图书室,这三个字,眼熟吗?”
“我特地给你们学校打了个电话,人家说了,这是他们学校刘老师写的,每份报纸发下去之前,她都得写上这三个字做标记。”
王红军把那叠旧报纸和桌上的大字报并排放在一起。
“你家里搜出来的这些,和你用来写大字报的这些,一样的邮戳,一样的笔迹,同一个地方出来的。”
“来,‘文化人’,你再给我解释解释,这又是怎么个巧合法?”
阎埠贵只觉得天旋地转,屋顶那昏黄的灯泡在眼前晃成了好几个。
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为了省那几分钱的报纸,竟然留下了这么个天大的把柄!
“这……这说明不了什么!”
他嘴唇抖得不成样子,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学校报纸那么多,又不是就我一个人能拿到……”
王红军盯着他,没说话,只是把嘴里那根没点的烟拿下来,在桌上轻轻敲了敲。
然后他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指着阎埠贵的鼻子骂道。
“还他娘的嘴硬!”
“你他娘的是不是还想说,是你们学校其他人干的?”
“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那么好糊弄?”
“看来,你是不想吃敬酒,非要尝尝咱们保卫科的罚酒了!”
王红军对着旁边两个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干事一挥手。
“还愣着干嘛!”
一个干事立刻上前,手掌按住阎埠贵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
阎埠贵拼命的挣扎,扯着嗓子就喊。
另一个干事一声不吭地从墙角拿过来一本砖头厚的《辞海》,还有一柄小铁锤。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阎埠贵面前,把那本厚书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胸口上。
然后,他举起了手里的锤子。
阎埠贵眼珠子瞪圆了,直勾勾地钉在那柄铁锤上,钉在那黑乎乎的铁疙瘩反射的昏黄灯光上。
他大腿根一抖,一股热乎乎的液体失控地涌出。
黏腻的湿意迅速浸透了裤子,一股骚臭味紧跟着在小屋里弥漫开来。
“不……不要……”
咚!
锤子砸在厚书上,声音沉闷。
但那股力道透过书本,狠狠地撞在他的胸骨上。
他整个人一抽,肺里的空气瞬间被挤了出去,一股窒息感涌出。
咚!咚!咚……
又是连续几下。
阎埠贵已经感觉吸不进空气了,眼前开始冒黑点。
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只剩下抽气的份儿。
他不知道还能抗几下,但遭这么打下去,他今天就得交代在这里。
交代了,是以后完蛋。
不交代,是现在就完蛋!
“别……别打了……”
他用尽全身力气喊出几个字。
“我……我说……我全都说……”
王红军见他服软,对着那两个干事挥了挥手。
他重新坐下,给自己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阎埠贵,你就是个贱皮子,非要挨两锤子才肯老实。”
“说吧,有一句假话,老子就让他们再赏你一下。”
“是我……是我干的。”
阎埠贵肩膀打蜡下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昨天晚上……我写的……我贴的……”
“求求你们……别打了……我全说……”
他语无伦次,把昨天晚上如何研墨,如何用左手写字,如何趁着夜色去贴大字报的经过,全都抖了出来。
王红军让人拿来纸笔,记下口供,然后抓着阎埠贵那只还在发抖的手,在上面重重地按了红手印。
拿到供词,王红军吩咐手下把瘫软如泥的阎埠贵看好,自己则捏着那张供词,一路小跑着直奔何雨柱的办公室。
“何副厂长!何副厂长!”
王红军推开门,,把供词往桌上一放。
“都招了!就是阎埠贵那个老东西干的!这是他的供词,您过目!”
“您看,接下来怎么处理这老小子?是直接送派出所吗?”
何雨柱慢悠悠拿起那份供词,目光扫过上面歪歪扭扭的签字和鲜红的指印。
他把供词轻轻往桌上一放,手指在上面点了点。
“王科长,辛苦了。”
“不过这事影响太恶劣,可不能就这么简单算了。”
他抬起头,看着王红军。
“直接送派出所,太便宜他了。”
何雨柱身体往后一靠,吩咐道。
“这样,等下班时间,你带人把他押回四合院,当着全院人的面,让他把这份供词,一字一句地念出来。”
“我要让院里所有人都看看,这老东西背地里是个什么货色。”
“等这出戏唱完了,你就直接送派出所去,我会给万所长打电话知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