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像惊雷般在山林间炸开,惊飞了树梢上栖息的雀鸟。它们扑棱着翅膀,在晨雾中四散而去,留下几片飘落的羽毛,悠悠扬扬地落在满是枯叶的地面上。晨雾还未散尽,带着山间特有的湿冷水汽,将整座后山笼罩得一片朦胧。雾气缠绕在树干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顺着粗糙的树皮缓缓滑落,砸在落叶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可这细微的声响,很快就被此起彼伏的枪声淹没。每一声枪响都裹挟着刺骨的寒意,在山谷间反复回荡,撞得两侧的山崖嗡嗡作响,仿佛连整座山都在微微颤抖。
苏清鸢抱着账本,死死贴在一棵老樟树后。这棵樟树怕是有上百年的树龄了,树干粗壮得需要两人合抱,树皮沟壑纵横,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的脸庞。她的指尖因用力而深深嵌进树皮的纹路里,尖锐的木屑划破了指腹,渗出细密的血珠,可她却浑然不觉。账本被她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她的性命。账本的纸页因年代久远而泛黄发脆,边缘硌着胸口,带着纸张特有的粗糙触感,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口阵阵发紧 —— 这上面的每一个字,每一组数字,都是顾家数十年罪恶的铁证,是顾建成和 “黑鸦” 组织洗钱的罪证,更是她复仇路上最锋利、最致命的刀。
林薇蹲在她身边,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她手里紧握着一把从顾家保镖那里借来的短棍,棍身冰凉,却被她攥得温热。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却依旧死死盯着前方的战局,不敢有丝毫松懈。“清鸢姐,张律师那边已经联系了市局的重案组,李警官亲自带队过来,估计还要二十分钟才能到。” 林薇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得撑到那时候,账本绝对不能落入沈丽手里。”
苏清鸢没应声,甚至没转头看林薇一眼。她的目光越过弥漫的薄雾,穿过交错的树枝,死死锁定着战场中央的那个身影 —— 顾晏辰。
他身上那件黑色衬衫,原本挺括平整,此刻却早已被汗水和鲜血浸透。左肩的绷带崩开了,暗红的血顺着手臂往下淌,在指尖汇成血珠,一滴滴落在枯黄的落叶上,晕开一朵朵妖冶的暗红花朵。刚才为了挡开一颗射向她藏身之处的流弹,他的右臂又添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外翻,能隐约看到里面森白的骨头。可他手里的枪依旧稳如磐石,没有丝毫晃动。他换弹匣的动作利落而娴熟,手指沾染着鲜血,却丝毫不影响动作的精准度。每一次抬手射击,都能精准地逼退一个敌人,周身散发的凛冽气场,像一堵无形的墙,让沈丽带来的那些亡命之徒都不敢轻易上前。
“顾晏辰,你别硬撑了!” 沈丽躲在一块巨大的青灰色巨石后面,凌乱的头发黏在汗湿的脸颊上,原本精致的妆容花得一塌糊涂,只剩下一双布满血丝的疯狂眼睛。她手里的枪也在发抖,却依旧死死瞄准着顾晏辰,“你以为你这样拼命护着苏清鸢,她就能对你改观吗?你别做梦了!她心里只有恨!恨顾家,恨你父亲,更恨你!等她拿着账本出去,第一个要扳倒的就是你!你现在做的这一切,都是徒劳!”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像指甲划过玻璃,又像淬了毒的针,一下下扎在每个人的心上。她歇斯底里地喊着,仿佛要将这些年积压在心底的怨恨,全都倾泻出来。
顾晏辰对她的嘶吼置若罔闻。他微微偏着头,耳廓动了动,仔细分辨着周围的动静。山间的风带着雾气吹过,拂动他额前汗湿的碎发,露出他紧锁的眉头和冷硬的眉眼。他只是有条不紊地换着弹匣,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在混乱的战场中显得格外清晰。他的目光偶尔会越过交战的人群,掠过苏清鸢藏身的那棵老樟树,确认她所在的方向没有危险后,才又立刻转回火拼之中。他的侧脸在晨雾中显得格外冷硬,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仿佛这座山、这场厮杀,都不过是他执掌顾家多年来,无数场必须赢的硬仗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场。
苏清鸢看着他手臂上不断滴落的血珠,看着他后背渐渐被血浸透的衣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莫名地抽痛了一下。那痛感尖锐而清晰,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立刻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了几分 —— 苏清鸢,你忘了吗?忘了他是怎么背叛你母亲的?忘了你母亲出事前三天,明明去找过他,他却为了自己的地位,选择了袖手旁观?忘了你手里握着的,他和顾建成同流合污的信件吗?他现在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保住顾家,保住他顾氏集团总裁的位置,不是为了你。他只是怕你出事,怕账本落入别人手里,怕顾家彻底万劫不复。
“哥!小心!”
一声急促的惊呼打破了战场的焦灼。苏清鸢循声望去,只见顾明轩不知何时跟着顾建军跑了出来。他还穿着那件宽大的蓝白条纹病号服,衣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毫无血色。他的脚步踉跄,每跑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却依旧拼尽全力朝着顾晏辰的方向跑去。刚才一颗流弹擦着顾晏辰的腰侧飞过,差一点就命中要害,落在不远处的树干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弹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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