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植物园的植物急救室,看起来和人类ICU唯一的区别是——这里没有心电图机的滴滴声,取而代之的是各种传感器轻柔的嗡嗡声;没有消毒水的刺鼻味道,而是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营养液、生长激素和淡淡花香的复杂气味。
“二氧化碳浓度提高到800ppm。”杜邦教授戴着放大镜,仔细检查昙花受损的花苞,“光照强度降低30%,蓝紫光比例调整到4:1。玛蒂尔德,准备营养雾化,配方C。”
她的助手们迅速执行指令。在这个全欧洲最顶尖的植物急救设施里,每个人都像训练有素的外科手术团队,动作精准而安静。
林栀站在观察窗前,双手紧紧攥着白大褂的衣角。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里面那株躺在特制病床(其实就是个高级培养台)上的“永恒”昙花。三个花苞中,有两个边缘已经出现了褐化,最严重的一个甚至有轻微脱水迹象。
“受损比我想象的严重。”杜邦教授走出急救室,摘下放大镜,“温度在30度以上持续了至少十五分钟。对于昙花这种娇气植物来说,这相当于人类在50度高温下暴晒一小时。”
林栀的心沉了下去:“还有救吗?”
“有,但需要时间。”杜邦教授示意她看监控屏幕,“你看这里,叶绿素荧光成像显示,受损组织的光合效率下降了60%。但幸运的是——”她放大图像,“新生细胞层还在活跃分裂。这意味着植物的自我修复机制已经启动。”
沈司珩这时走过来,手里拿着刚挂断的卫星电话:“陆北辰查到了。干扰器的信号特征指向一个已知的黑市设备供应商,这个供应商上个月为某家跨国花卉公司提供过‘特殊定制服务’。”
林栀猛地转头:“哪家公司?”
“‘金冠园艺’。”沈司珩说出这个名字时,语气里有种冰冷的危险,“你的老对手。去年他们的首席育种师因为窃取你‘星夜’昙花基因数据被起诉,最终庭外和解。”
林栀想起来了。那场官司打了三个月,对方使尽手段,最后在确凿证据前不得不认输,赔了一大笔钱,但保留了继续经营的资格。
“所以他们怀恨在心,现在来报复?”她皱眉,“但这手段太拙劣了。破坏运输,让‘永恒’无法参展——这最多让我损失一个奖项,对他们的商业利益有什么好处?”
“可能不止是报复。”沈司珩调出一份资料,“‘金冠园艺’上周刚刚宣布,他们将在伦敦园艺展上推出自己的新品种‘不朽’昙花,宣传语是‘突破性的六小时花期’。巧合?”
林栀的瞳孔收缩了:“他们有我的研究数据?”
“可能性很大。”沈司珩点头,“陆北辰正在深挖他们的资金来源。初步发现,有个离岸账户在过去六个月里向‘金冠园艺’注入了大量资金,账户所有人……是罗森塔尔家族保守派的一个外围成员。”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伊丽莎白的敌人,也是她的敌人。基因编辑之争,演变成了商业竞争,现在变成了直接的破坏。
“卑鄙。”林栀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但有效。”杜邦教授平静地说,“如果‘永恒’无法参展,‘金冠园艺’的‘不朽’就会成为焦点。就算事后查出是他们搞的破坏,商业损失已经造成了。在园艺界,先机就是一切。”
就在这时,急救室里传来警报声。不是刺耳的鸣笛,而是柔和的提示音——但足够让所有人紧张。
“花苞B的褐化在扩散。”一个助手报告,“已经侵入到子房基部。”
林栀想冲进去,被杜邦教授拦住:“你不能进去。现在里面是无菌环境,任何未经消毒的进入都可能引入病原体。”
“那怎么办?”林栀的眼睛红了,“就这么看着它……”
“看着。”杜邦教授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林博士,你是科学家,不是情感用事的外行。植物的生死是客观过程,你的情绪不会改变结果,只会影响判断。”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林栀。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聚焦在监控数据上。花苞B的褐化确实在扩散,但速度在减缓。花苞A和C相对稳定。叶片的叶绿素荧光数值在缓慢回升……
“教授,”她突然说,“能不能尝试局部施用茉莉酸甲酯?虽然传统上用于诱导抗虫性,但有研究表明,低浓度茉莉酸甲酯能增强植物对温度胁迫的耐受性。”
杜邦教授挑眉:“你做过相关实验?”
“在‘星夜’昙花上试过。”林栀快速回忆数据,“0.1毫摩尔浓度,叶片喷施,能提高细胞膜稳定性,减少高温导致的离子渗漏。虽然没在花苞上试过,但原理应该相通。”
杜邦教授思考了几秒,然后点头:“可以尝试。玛蒂尔德,准备0.1毫摩尔茉莉酸甲酯溶液,微量喷雾装置。”
急救室里又开始忙碌。林栀在外面看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观察窗的窗台,那是她在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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