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涟漪尚未完全平息,凌景宿的生活重心便已迅速回归到那片他最为熟悉的领域——实验室。外界目光的转变、家族态度的缓和,于他而言,不过是背景噪音的细微调整,他的世界核心,始终是那些沉默的数据、精密的仪器和等待被揭示的生命奥秘。
苏黎世的荣耀和顶刊论文的发表,并未让他有丝毫懈怠,反而像是为他打开了一扇更为广阔的大门,门后是更深、更复杂的未知领域。早期标记物的发现只是一个起点,如同在黑暗的森林中找到了一条隐约的小径,而小径通往的深处,藏着更为根本的机制和原理。
他与团队的核心成员开了几次闭门会议,白板上画满了错综复杂的信号通路和分子相互作用图。
“标记物只是表象。”凌景宿用标记笔点着白板上的一个关键节点,眼神锐利,“我们需要知道它们为什么会在疾病极早期出现波动,它们在整个病理生理过程中扮演什么角色。是旁观者,还是推动者?或者兼而有之?”
这意味着一场研究战略的转型——从侧重于发现和验证的“是什么”,转向探究背后机制的“为什么”。这是一个更基础、也更艰难的方向,需要搭建新的实验平台,尤其是基因编辑动物模型和更复杂的体外模拟系统,投入更大,周期更长,风险也更高。
有团队成员表达了担忧:“凌博士,这个方向是不是太‘慢’了?我们现在势头正好,是不是应该继续在标记物的临床应用和转化上深耕,更快地产出成果?”
凌景宿放下笔,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清冷的嗓音在会议室里异常清晰:“科学的本质是探索未知,不是追逐热点。弄清楚‘为什么’,才能带来真正革命性的预防和治疗策略。这或许很慢,但这是通往下一个突破的必经之路。”
他的态度坚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对真理本身的虔诚。团队成员们看着他沉静而坚定的脸庞,最终都点了点头。他们选择跟随这位眼光长远的领路人,哪怕前路漫漫。
研究方向的调整方案很快摆在了沈瓷的办公桌上。附带着的,还有一份详细的、关于构建新实验平台所需的设备清单和预算申请,金额不菲。
沈瓷仔细翻阅着。他看懂了其中的战略意图——从应用驱动转向基础引领。这需要巨大的耐心和定力,以及对失败的高度容忍。他抬眼看着坐在对面的凌景宿,他的沈太太眼神清澈,没有任何对巨额预算的忐忑,只有对未知领域纯粹的探索欲。
“决定了?”沈瓷合上文件,问道。
“嗯。”凌景宿点头。
“好。”沈瓷没有任何犹豫,拿起笔,在预算申请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需要什么,就跟王秘书说。钱不是问题,时间也不是问题。”
他甚至没有召集投资部门进行所谓的“风险评估”。在他这里,凌景宿的决定,就是最重要的风险评估通过标志。他信任他的判断,也愿意为他任何看似遥远的梦想买单。
“新的研发中心,会专门规划出符合最高标准的模式动物房和基因操作核心设施。”沈瓷补充道,他早已在蓝图里为凌景宿的未来铺好了路。
凌景宿看着他,心底那片名为安定的区域,又扩大了一圈。他不需要解释,不需要说服,沈瓷永远能在他开口之前,就理解并支持他的决定。
“谢谢。”他轻声说。
沈瓷挑眉,绕过办公桌走到他面前,俯身,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将他圈在中间,语气带着一丝戏谑:“跟我还说谢?”他低头,吻了吻凌景宿的额头,“去吧,我的大科学家,去征服你的下一个未知。”
新的征程,在沈瓷毫无保留的支持下,正式开启。
实验室的工作节奏再次提速。订购新设备,招聘具备特定技能的研究员,优化实验方案……凌景宿忙得脚不沾地。他常常在实验室待到深夜,观察第一批基因编辑小鼠的表现,分析初步获得的组学数据。
沈瓷也并未闲着。他加快了研发中心的建设进度,亲自督促进口设备的通关和安装调试。同时,他指示沈氏医疗基金会,设立了一个针对“高风险、高回报”基础探索项目的内部基金,首个项目便是凌景宿团队的新方向,确保他们的研究不会因为短期内看不到明确产出而受到资金压力。
这天晚上,沈瓷难得地拎着一个保温桶,出现在了实验室门口。他拒绝了助理的陪同,独自一人穿过安静的走廊,来到凌景宿的办公室外。
门虚掩着,里面亮着灯。沈瓷推门进去,看到凌景宿正对着电脑屏幕上一堆复杂的基因组数据图皱眉,手边还放着一份只吃了几口的、早已冷掉的三明治。
沈瓷的心像是被细微的针刺了一下,有些疼,又有些软。他走过去,将保温桶放在桌上,发出的声响惊动了沉浸在工作中的凌景宿。
凌景宿抬起头,看到是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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