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会的气氛格外凝重。刘璟案余波未平,朝臣们个个屏息垂首,不敢多言。朱允熥端坐龙椅,目光扫过下方,在礼部右侍郎杨荣脸上停留片刻。杨荣垂目而立,神色如常,但袖中的手微微颤抖。
“诸卿可有本奏?”朱允熥开口,声音平静。
短暂的沉默后,杨荣忽然出列,手中高举奏本:“臣杨荣,有本启奏!”
“讲。”
“臣弹劾太子太师、镇国公李景隆!”杨荣声音陡高,“李景隆总理新政以来,独断专行,耗费国帑。去岁至今,水师扩建耗银三百万两,铁路修建耗银二百万两,实学贡院、匠学堂等又耗百万两。而东南海疆,屡遭外夷侵犯,厦门被毁,军民死伤,皆因其用兵不当!臣闻,李景隆在松江,私纳海商贿赂,纵容亲属经营船厂,中饱私囊。此等奸佞,岂可再掌大权?请陛下明察,罢其官职,下狱问罪!”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弹劾李景隆?这位可是陛下的股肱之臣,新政的擎天之柱!更令人震惊的是,杨荣竟敢在刘璟案余波未散时发难,背后必有倚仗。
方孝孺当即出列:“杨侍郎此言,可有实据?”
“自然有!”杨荣从袖中取出一沓文书,“此乃松江海商沈万通等人供词,指认李景隆收受贿赂,许其船引优惠。另有船厂账目抄本,显示李景隆之侄李茂,以低价承包船厂木料采购,转手高价售予官厂,获利数万两!”
“这些供词、账目,从何而来?”徐辉祖厉声问。
“乃松江义士,不满李景隆专权,冒死送至京城!”杨荣昂首,“陛下,李景隆在东南,已成国中之国。水师只听其令,市舶司只遵其命,地方官员皆其党羽。长此以往,恐生不忍言之事!”
这话已近乎指控李景隆谋反。文官中不少人变色,武将们则怒目而视。
朱允熥静静听完,缓缓道:“杨卿所奏,事关重大。着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三司会审。李景隆是否回京对质?”
“不可!”杨荣急道,“李景隆在松江拥兵自重,若召其回京,恐其狗急跳墙。臣请陛下下密旨,令锦衣卫赴松江,锁拿李景隆及其党羽,押解进京!”
“杨侍郎好急啊。”方孝孺冷笑,“李太师在松江,保海疆,推新政,功在社稷。岂能因几句无凭无据的指控,便锁拿重臣?陛下,老臣以为,当先查证供词、账目真伪,再作定夺。”
“方师傅言之有理。”朱允熥点头,“杨卿,你将供词、账目,交予三司查验。至于李景隆……朕信他忠心。此事未明前,他仍在松江理事,不得擅离。退朝。”
“陛下!”杨荣还要再说,朱允熥已起身离去。
退朝后,文华殿。朱允熥独留方孝孺、徐辉祖、蒋瓛。
“蒋瓛,杨荣的那些‘证据’,查得如何?”
“回陛下,”蒋瓛呈上几页纸,“沈万通等人供词,经比对笔迹,是伪造。船厂账目抄本,亦有涂改痕迹。更关键的是,”他顿了顿,“臣已查明,送这些‘证据’给杨荣的,是葡萄牙传教士安东尼奥的手下。而杨荣在收到‘证据’前,曾秘密会见安东尼奥,收受黄金千两。”
“好个杨荣。”朱允熥眼中寒光一闪,“通敌卖国,构陷忠良。蒋瓛,即刻锁拿杨荣,抄家搜证。凡有牵连者,一律下狱。”
“臣领旨!”
“陛下,”方孝孺担忧,“此时动杨荣,恐打草惊蛇。不如将计就计,假意查办李太师,引葡萄牙人动手,再一网打尽。”
“不可。”朱允熥摇头,“李太师忠心为国,岂可蒙冤?且朝局经不起再三动荡。杨荣必须拿下,以正视听。至于葡萄牙人……”他看向徐辉祖,“徐将军,水师备战如何?”
“松江水师新添‘镇远’号等五舰,福州、广州水师亦增三舰。现共有战舰五十艘,其中新式战舰二十艘。然葡萄牙舰队已达四十艘,且多是大舰。若正面交锋,胜负难料。”
“那就不正面交锋。”朱允熥起身,走到疆域图前,“葡萄牙人欲以台湾为跳板,攻我福建。咱们就在台湾海峡,布下天罗地网。徐将军,你亲赴松江,协助李太师。此战,许胜不许败。”
“末将遵命!”
当夜,锦衣卫包围杨府,杨荣束手就擒。从其府中搜出与安东尼奥往来密信,以及黄金五千两,白银三万两。铁证如山,杨荣无可抵赖。
三月初三,圣旨下:杨荣通敌卖国,构陷重臣,着凌迟处死,家产充公,子弟流放。葡萄牙传教士安东尼奥,驱逐出境,永不许来华。此案牵连官员十二人,皆革职查办。
朝堂再次震动。反对新政的声音,彻底偃旗息鼓。
而此时的松江,李景隆接到圣旨和密信,长舒一口气。徐辉祖的到来,更让他心安。
“徐将军,陛下这是要决战了。”
“是。”徐辉祖沉声道,“葡萄牙新任总督阿方索,已率舰队从满剌加出发,目标直指台湾。荷兰、西班牙虽未明助,但默许其借道。此战,关乎东南海疆安危,更关乎新政成败。公爷,可有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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