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三年(永乐二年)九月初一,舟山海战的消息传抵南京。当捷报在朝会上宣读时,朝堂却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武将们振奋,文官们神色复杂,尤其是那些反对新政的官员,更是面沉如水。
“臣为陛下贺,为大明贺!”英国公张辅率先出列,声若洪钟,“李太师、陈将军以寡击众,大败西洋联军,扬我国威,壮我军魂!此乃不世之功!”
“臣附议!”新任兵部尚书于谦紧接着出列,“舟山一战,击沉敌船十二艘,伤二十余艘,毙伤敌兵数千。西洋联军已退至外海,东南海疆暂安。请陛下下旨,重赏有功将士,优抚阵亡官兵。”
朱允熥端坐龙椅,脸上并无太多喜色。他看向方孝孺:“方师傅,你以为如何?”
方孝孺出列,缓缓道:“舟山大捷,可喜可贺。然此战,我水师亦损战船八艘,伤亡两千余。且西洋联军虽退,未溃。据探子报,其残部仍在琉球、台湾一带游弋,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故老臣以为,当务之急有三:一,抚恤伤亡,补充战船;二,严防再犯,巩固海防;三……”他顿了顿,“筹措粮饷,以应久战。”
“方师傅所言甚是。”朱允熥点头,“阵亡将士抚恤,按旧例加倍。伤者厚赏,子弟可入国子监或匠学堂。战船补充,着工部、户部即刻拨银,命松江、福州、广州三地船厂赶造。至于海防……徐将军。”
“末将在。”
“神机营可抽调多少火炮、火铳支援水师?”
“回陛下,神机营现存新式火炮百门,火铳三千支。可抽调火炮三十门,火铳千支,但需训练水兵操用,非旬日可成。”
“那就加紧训练。”朱允熥道,“再拨内帑五十万两,专用于水师火器更新。告诉李太师,要什么,给什么,但海疆一寸不能丢。”
“臣领旨!”
这时,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刘璟出列——他是陈迪的门生,陈迪倒后,已成反对新政官员的新领袖。“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舟山大捷,固是可喜。然臣闻,此战耗费白银百万两,伤亡将士两千余。而西洋联军所求,无非通商贸易。若早开海禁,许其贸易,何至于兵戎相见,徒耗国力,徒损人命?”
此言一出,文官中不少人点头。武将们则怒目而视。
朱允熥平静地看着刘璟:“刘御史的意思是,西洋人兵临海疆,朕该开门揖盗?”
“臣不敢。”刘璟躬身,“臣只是以为,治国当以和为贵。西洋人远来,船坚炮利,若长期相持,耗费巨大。且东南沿海,百姓流离,商路断绝,长此以往,恐生民变。不如遣使议和,许其通商,罢兵休战,与民休息。”
“刘御史此言差矣!”于谦厉声道,“西洋人狼子野心,岂是为通商而来?舟山之战,其战舰八十,兵两万,分明是欲侵我疆土,占我港口!若此番退让,彼必得寸进尺,今日要通商,明日要驻兵,后日就要割地!宋时靖康之耻,殷鉴不远!”
“于尚书何必危言耸听?”刘璟冷笑,“西洋诸国,远在万里,即便占得一港一岛,又能如何?反倒是长期交战,国库空虚,百姓困苦,才是大患。陛下,臣请暂停新政,削减水师开支,以纾民力,以安天下!”
“你!”于谦怒极。
“够了。”朱允熥开口,声音不大,但满殿肃静。他看向刘璟:“刘御史,你口口声声为百姓,可知东南沿海百姓,如今是何心境?”
刘璟一愣。
“朕告诉你。”朱允熥缓缓起身,“舟山战前,松江、宁波、泉州等地,百姓自发捐钱捐粮,送子参军。战事起,沿海三十里内,百姓内迁,坚壁清野,无人怨言。因为他们知道,西洋人来了,不是来做生意的,是来抢他们土地,毁他们家业的!你要议和,问过他们没有?”
“陛下……”
“至于暂停新政。”朱允熥走到御阶前,目光扫过众臣,“新政推行两年,铁路通四百里,水师增六十艘,市舶司岁入二百万,清丈田亩五省,实学入科举。这些,是劳民伤财,还是利国利民?刘御史,你说新政耗费巨大,可知去岁国库岁入,较前年增三成?可知清丈田亩,安置流民数十万?可知匠学堂学徒,如今月俸五两,养家糊口绰绰有余?”
刘璟哑口无言。
“新政不能停,海疆不能丢。”朱允熥一字一顿,“西洋人要打,朕奉陪。传旨,加封李景隆为太子太师,陈瑄为靖海侯,阵亡将士追赠三级,伤者厚赏。再发内帑百万两,充作军费。退朝!”
“吾皇万岁!”
退朝后,文华殿。朱允熥独留方孝孺、徐辉祖、于谦。
“刘璟今日之言,非他一人之见。”朱允熥疲惫地揉着眉心,“朝中反对新政者,借海战耗费,又欲发难。方师傅,该如何应对?”
“陛下今日应对,已震住他们。”方孝孺道,“然其言并非全无道理。长期海战,耗费确实巨大。老臣以为,当双管齐下:一面备战,一面议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