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驾亲征大捷的消息,在朱允熥率军回到京城前就已传遍。朝阳门外,以方孝孺为首的文武百官、勋贵宗室,以及自发涌来的数万百姓,将官道两侧挤得水泄不通。辰时三刻,当那面残破但依然猎猎作响的“永乐”龙旗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震动了整座城池。
朱允熥一身戎装,骑在缴获的蒙古骏马上,缓缓行在队伍最前。他身侧,李景隆、徐辉祖一左一右,皆着甲胄。再后是英国公张辅、新任北疆都督戚继光,以及两万凯旋将士。队伍中,数十辆囚车格外醒目——为首那辆关着蒙古鞑靼部首领鬼力赤,其后是黄淮派来截杀、断粮的一干人犯,包括保定知府、永平知府,以及那个脸上带疤的胡统领。
“臣等恭迎陛下凯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方孝孺率百官跪地。
“平身。”朱允熥下马,亲手扶起方孝孺,“方师傅,朕离京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老臣分内之事。”方孝孺老泪纵横,“陛下平安归来,老臣……老臣死而无憾了。”
朱允熥又看向众臣,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后落在黄淮身上。黄淮垂首而立,神色如常,但袖中的手微微发抖。
“回宫。”朱允熥重新上马,“明日大朝,论功行赏。至于这些囚犯……”他指了指囚车,“押入诏狱,由三法司、锦衣卫会审。记住,朕要活口,要口供。”
“臣等遵旨!”
当夜,乾清宫。
朱允熥已换下戎装,着一身明黄常服,在灯下批阅积压的奏章。方孝孺、李景隆、徐辉祖侍立。
“黄淮今日表现如何?”朱允熥头也不抬。
“强作镇定。”方孝孺道,“陛下进城时,他脸色白了三次。退朝后,他府上后门出去了三拨人,皆是往南方。锦衣卫已暗中跟随。”
“南方……”朱允熥冷笑,“是去联络那些反对新政的士绅,还是去找葡萄牙人?”
“都有可能。”李景隆道,“陛下,黄淮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遍布六部、都察院。若贸然动他,恐生变故。臣以为,当先剪其羽翼,再动其身。”
“如何剪?”
“明日大朝,论功行赏时,陛下可擢升一批有功将士、实干官员,填补要职。尤其户部、工部、都察院,需换成陛下信得过的人。如此,黄淮纵有异心,也无人可用。”
朱允熥点头:“太师所言极是。徐将军,神机营将士的封赏名单,可拟好了?”
徐辉祖呈上名册:“阵亡将士三百七十一人,伤一千二百余人。按陛下旨意,阵亡者抚恤百两,伤者五十两,子弟可入国子监或匠学堂。另,有功将士三百二十八人,请陛下过目。”
朱允熥细看,在“戚继光”名字上停顿片刻:“戚将军年轻,擢升北疆都督,恐有人不服。这样,加‘太子少保’衔,赐尚方剑,节制宣大、蓟辽兵马。再拨内帑十万两,令其在北疆整饬边备,修筑堡垒。铁路通大同前,北疆防务,就交给他了。”
“陛下圣明。”
“太师,”朱允熥看向李景隆,“松江那边……”
“陈瑄已回防,葡萄牙人暂无动静。然臣担心,黄淮若狗急跳墙,或会勾结外夷。臣请陛下下旨,东南沿海各省水师进入戒备,尤其注意福建、广东,防葡萄牙人与倭寇再次勾结。”
“准。”朱允熥道,“太师明日还朝后,仍回松江坐镇。新政诸事,尤其是铁路,不能因朝中纷争而缓。方师傅,山东那边可有消息?”
“周王殿下八百里加急,”方孝孺呈上奏报,“济南至德州段铁路,已完成九成,预计五月中贯通。周王请旨,是否继续修建德州至大同段。”
“修!”朱允熥斩钉截铁,“告诉王叔,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务必在年底前,让火车通到大同!届时,朕要乘火车北巡,让蒙古人看看,我大明的铁龙,是如何驰骋万里的!”
“臣遵旨。”
三人又议了半个时辰,方告退。走出乾清宫,月已中天。
“太师,”方孝孺低声道,“黄淮那边,锦衣卫已查到些眉目。他与孔府那个执事孔茂,不止贿赂一事,还牵扯一桩旧案。”
“什么旧案?”
“建文元年,先帝病重时,有一批军械从天津卫失踪,计火铳五百支,火药三千斤。当时查无结果,不了了之。近日锦衣卫在孔茂的田庄地窖中,发现这批军械。而孔茂招供,是黄淮让他藏的,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李景隆眼神一凝:“五百支火铳,三千斤火药……这是要造反啊。方师傅,此事还有谁知?”
“只有你我,蒋瓛,以及……陛下。”
“先别声张。”李景隆沉吟,“黄淮藏匿军械,必有所图。他那些党羽,恐怕也脱不了干系。方师傅,你让蒋瓛继续查,顺藤摸瓜。待证据确凿,一网打尽。”
“老臣明白。”
四月十九,大朝。
奉天殿的气氛与昨日截然不同。凯旋的喜悦已被肃杀取代。朱允熥端坐龙椅,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百官行礼。礼毕,他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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