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十四年二月初五,太原,唐国公府大堂。
炭火熊熊,却驱不散堂内的寒意。
李渊裹着厚重的裘袍,靠坐在虎皮椅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锐利如鹰。
堂下,李世民、裴寂、刘文静、柴绍等人肃立,墙上巨大的北地舆图被烛火照得忽明忽暗。
“世民,再报一次杨大毛的兵力部署。”
李渊声音嘶哑。
李世民执竹杖上前,杖尖点在舆图之上,语速沉稳:
“据细作三日一报之最新情报:朔方方面,守将赵五原有五千兵,其中两千为梁师都旧部降卒。”
“然正月底,杨大毛已命尉迟恭率八千重步驰援朔方——此军乃燕军最精锐之重步兵,披双层铁甲,持丈二长枪。故朔方现有兵力一万三千人,且尉迟恭最迟二月初七可抵。”
杖尖西移:
“马邑方面,刘黑闼、高斌驻守,拥边军、轻骑约一万人,北防突厥,轻易不敢动。”
再南移:“延安方面,秦琼、程咬金已陷肤施,正整编降卒、安抚地方。所部精骑五千、步卒六千,合计一万一千人,然距雁门四百余里,回师至少需七日。”
最后,杖尖重重落在雁门之上:
“而杨大毛亲镇之雁门——”
李世民眼中精光一闪,“城中仅有牙兵三千,皆为百战精锐;另加郡兵、新募之卒,总计不过五六千人。更关键者……”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柴绍:
“燕王妃李秀宁,及被掳之我妻长孙氏,皆在雁门城中!”
柴绍浑身一震,双拳骤然握紧,骨节咯咯作响。
裴寂捻须沉吟:
“二公子之意是……不打朔方,改打雁门?”
“正是!”
李世民斩钉截铁,“朔方虽有尉迟恭重兵,然城坚粮足,强攻必伤亡惨重。”
“而雁门——杨大毛自以为坐镇中枢,三郡兵马皆可呼应,却恰恰暴露了其本阵空虚!”
他竹杖在雁门周围划了个圈:
“诸位请看:尉迟恭赴朔方,秦琼陷延安,马邑防突厥。此时雁门犹如被掏空之核桃,外壳虽硬,内里空虚。我若率精兵突袭,直捣黄龙,杨大毛措手不及!”
刘文静却皱眉:
“雁门毕竟是杨大毛经营两年的老巢,城防必然坚固。且其三千牙兵皆悍勇之辈,恐非易与。”
“所以必须快!”
李世民眼中燃烧着战意,“轻装疾进,四日奔袭四百里,打他个措手不及!待尉迟恭闻讯从朔方回援,至少需三日;”
“秦琼从延安回师更需七日。此间时间差,便是胜机!”
柴绍再也按捺不住,单膝跪地:
“父帅!末将愿为先锋!雁门城中不仅有国贼杨大毛,更有……更有被掳之女眷!此战若能破雁门,既可斩贼酋,亦可救回秀宁与弟妹,一雪前耻!”
最后四字,他说得咬牙切齿。
李渊沉默着,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
良久,他缓缓开口:
“世民,若攻雁门,你有几成把握?”
“七成!”
李世民毫不犹豫,“杨大毛骄狂,料定我军新败不敢再战,更料定我会攻朔方。”
“此乃骄兵必败!儿臣只需两万精兵,五日粮草。若五日内攻不破雁门,自当退兵,损失有限;若破城……”
他声音陡然提高:
“则杨大毛授首,燕军群龙无首,北地可一战而定!”
堂内死寂。
所有人都在等待李渊的决断。
终于,李渊撑着扶手缓缓站起,虽身形微晃,但眼中已燃起熊熊火焰:
“好!就打雁门!世民,为父予你两万兵,再加借来的五千突厥铁骑,十日粮草——不是五日!要打,就打死!”
他走到李世民面前,枯瘦的手重重拍在儿子肩上:
“记住,此战不仅关乎胜负,更关乎我李唐存亡,关乎柴绍之妻、你之妻的生死!许胜……不许败!”
“儿臣领命!”
李世民重重叩首。
二月初六,太原校场。
两万唐军肃立。与三个月前溃败而归时相比,这支军队气质已截然不同——老卒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新兵脸上带着初生牛犊的锐气。
阵前,三千玄甲铁骑沉默如铁,杀气凝如实质。
李世民白袍银甲,跨马登台。
他没有冗长的演说,声音冰冷如刀:
“此战,目标雁门。五日内,城破则生,城不破……本帅与诸君,皆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玄甲军,扫过柴绍燃烧的双眼:
“雁门城中,有被掳之女眷,有我李唐之耻辱。破城之日,先救女眷者,封侯;”
“斩杨大毛者,封公!全军所得,三成自取,七成归公!”
“二公子万岁!”
两万人齐声嘶吼,声浪震天。
柴绍立于玄甲军前,仰头望着北方。
秀宁……等我。
这次,我一定救你出来。
“出发!”
两万大军开拔,铁甲铿锵,踏碎太原城的晨霜。
玄甲军为前锋,李世民自领中军,二十架轻便投石车、攻城梯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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