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十四年二月初九,巳时三刻,雁门城南墙。
第一架云梯搭上城墙时,王小石正趴在垛口后面,双手死死攥着一杆长枪。
他是一个月前被征召的新兵,来自雁门城西三十里的王家沟,今年刚满十七岁。
一个月训练,他学会了列队、刺枪、拉弓,但从未见过真正的战场。
此刻,城下黑压压的唐军如潮水般涌来,战鼓声震得耳膜生疼。王小石两腿发软,胃里翻江倒海。
“小子,怕了?”
旁边一个满脸刀疤的老兵——什长老孙头咧嘴一笑,露出黄牙,“怕就对了。待会儿听我号令,我让你刺你再刺。”
话音未落,一架云梯“哐”地搭在垛口,一个面目狰狞的唐军冒出头来,手中钢刀闪着寒光。
“刺!”
王小石下意识挺枪刺出。
枪尖刺入敌兵胸膛的瞬间,他感到一股温热的液体喷在脸上——是血。
那敌兵惨叫一声,摔下城去。
王小石看着枪尖滴落的血,看着城下摔成肉泥的尸体,胃里一阵翻涌,“哇”地吐了出来。
“吐完继续!”
老孙头一脚踢在他屁股上,“想活命就别停!”
第二架云梯又搭上来。
这次是两个敌兵同时攀爬。
王小石胡乱挺枪刺去,刺中一人肩膀,却被另一人一刀砍在枪杆上,震得虎口崩裂。
那敌兵跃上垛口,挥刀砍来。
王小石吓得闭眼等死。
“砰!”
一声闷响。睁眼看时,老孙头一盾牌砸在那敌兵脸上,鼻梁塌陷,眼珠迸出。紧接着一刀抹了脖子。
“看什么看!补刀!”老孙头吼道。
王小石颤抖着上前,对着那还在抽搐的敌兵又刺了几枪,直到对方彻底不动。
鲜血浸透了脚下的砖石,黏糊糊的,踩上去发出“噗嗤”的声响。
战斗从巳时打到午时。
唐军的第一波攻势主要是试探,投入了三千步卒和一千突厥轻骑。
守军凭借城墙优势,以箭矢、滚木、热油还击,伤亡不大。
但箭矢消耗了三分之一,滚木礌石也用去两成。
“他们在耗我们的守城物资。”
杨大毛站在城楼,冷眼看着城下如潮水般退去的唐军,“李二这是要打持久战。”
狗蛋急道:
“大毛哥,尉迟将军和秦将军的援军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到。咱们的箭矢、滚木,最多再撑两天……”
“那就省着用。”
杨大毛转身,对传令兵道,“传令各门:箭矢只射八十步内的敌军,滚木礌石留到云梯搭上来再用。还有——把‘大毛雷’搬上城头,每面墙配一百颗,听老子号令才准用!”
“大毛雷”是杨大毛根据记忆让匠作营鼓捣出来的土制手雷:
陶罐装填火药、碎铁片,引线用油纸包裹,点燃后投掷。
虽然威力有限,准头也差,但爆炸时的巨响和火光足以惊马吓人,对付密集阵型尤其有效。
未时初(下午一点),第二波攻击开始。
这次唐军动了真格。
二十架投石车被推到阵前,磨盘大的石块呼啸着砸向城墙。
同时,三千玄甲军下马,披重甲,持巨盾,如移动的铁墙般缓缓推进。
“隐蔽——!”
城头守军纷纷趴下。
一块巨石砸在王小石左侧两丈处,轰然巨响中,垛口坍塌,三个守军被砸成肉泥,碎石飞溅,打得周围人满脸是血。
王小石耳朵嗡嗡作响,眼前发黑。
他看到一个同乡被碎石击中面门,整张脸塌陷下去,倒在地上抽搐。
他想去救,却被老孙头一把拽倒。
“不想死就趴着!”
第二轮、第三轮石弹接连落下。
城墙开始出现裂缝,守军伤亡激增。
更可怕的是,玄甲军趁着石弹轰击的间隙,已推进到城墙五十步内。
“弓弩手!放箭!”
杨大毛嘶声下令。
箭如飞蝗,但射在玄甲军的铁甲上叮当作响,难伤分毫。
这些黑甲武士顶着箭雨,将一架架云梯搭上城墙,开始攀爬。
“滚木!热油!”
滚木礌石倾泻而下,热油浇在云梯上,随即火箭射下,燃起熊熊大火。
攀爬的玄甲军惨叫着摔落,但后面的人踩着同伴尸体继续向上。
一架云梯搭在王小石所在的垛口。
三个玄甲军几乎同时冒头,巨盾护身,钢刀挥舞。
“刺腿!刺关节!”
老孙头经验丰富,一枪刺中当先一人的膝窝。
那玄甲军闷哼一声,单膝跪地,被王小石补枪刺穿面甲——那是铁甲唯一的缝隙。
但第二个玄甲军已跃上城墙,巨盾横扫,将两个守军撞飞。第三个紧随其后。
王小石挺枪刺去,枪尖刺在铁甲上,擦出一串火星,却刺不进去。
那玄甲军反手一刀,砍在王小石肩头——好在有皮甲挡了一下,只划开皮肉。
“用这个!”
老孙头扔过一个陶罐——是大毛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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