涧水北岸,雁门铁骑勒马而立,兵锋直指对岸惊魂未定的唐军残部。
秦琼与尉迟恭并辔立于阵前,望着河对岸那一片狼藉和仓皇构筑的简陋防线,眼中杀意未减。
只要一声令下,他们便有信心寻找浅滩或迅速架设浮桥,渡过涧水,给予李渊最后一击。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一骑快马自北而来,穿越军阵,直抵秦琼面前。
传令兵滚鞍下马,高举一枚令箭,朗声道:
“主公有令!全军停止追击,即刻收兵,回防飞狐陉!”
命令来得突然,不仅秦琼、尉迟恭愣住了,连对岸一直紧张戒备的李世民也感到意外。
“停止追击?”
尉迟恭浓眉一拧,有些不解,“主公,此刻正是扩大战果,甚至擒杀李渊的大好时机啊!”
秦琼虽未说话,但眼神中也流露出同样的疑问。
传令兵压低声音道:
“两位将军,主公说了,‘便宜岳父也是岳父,事情不能做太绝。把他撵回老家就行了,真把他弄死了,秀宁夫人那边不好交代,承业公子将来也没外公了。’”
“主公还特意交代,雀鼠谷那边围困殷开山将军的部队,也一并撤围,放他们北归。”
秦琼与尉迟恭对视一眼,皆是恍然,随即又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主公是顾念着后院的夫人和公子。
不过,仔细想来,主公此举倒也并非全然妇人之仁。
李渊经此大败,短期内已无力威胁雁门,与其赶尽杀绝,结下死仇,不如见好就收,既展示了肌肉,又留了余地,还全了“亲戚”情分(虽然这亲戚关系实在有点强行)。
“末将遵命!”
秦琼、尉迟恭不再犹豫,抱拳领命。
很快,雁门军阵中响起了收兵的号角。
黑色的骑兵洪流开始有序后撤,旌旗招展,却不再是进攻的姿态,而是胜利者的从容。
对岸的唐军见状,先是难以置信,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与哭泣。
两日后,雀鼠谷。
殷开山和他的七千断后将士,已经在缺粮和四面被围的困境中坚守了数日,做好了殉国的准备。
然而,围困他们的雁门军却在一夜之间悄然撤走,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营盘和足够他们返回太原的少量口粮。
殷开山站在空寂的营门外,望着北方,心情复杂。
他明白,这不是雁门军力有不逮,而是那位素未谋面的杨大毛,放了他们一条生路。
太原,晋阳唐国公府。
李渊惊魂未定地回到了他的起兵之地。
清点人马,出征时的三万大军,归来者不足两万,且大多带伤,士气低落,装备损失惨重。
看着殿下这群残兵败将,再回想月前的意气风发,李渊只觉得胸口发闷,喉头腥甜,几乎要吐出血来。
就在他强打精神,与裴寂、刘文静等人商议如何稳定局面、重整旗鼓之时,一名亲卫捧着一个小巧的、没有任何署名的木匣,快步走了进来。
“唐公,方才有一陌生人在宫门外留下此物,言明务必交到唐公手中。”
李渊眉头一皱,示意亲卫打开木匣。
里面没有预想中的机关毒物,只有一卷普通的麻纸。
他展开一看,脸上瞬间如同开了染坊,青红交错,最终化为一种极致的恼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窘迫。
信上的字迹谈不上好看,甚至有些歪扭,用的是最直白的大白话:
“李老倌儿(对李渊不甚尊敬的称呼),
听说你屁滚尿流地跑回太原了?
咋样,老子给你准备的‘接风宴’还够劲儿不?汾水鱼(暗指水底暗桩)好吃不?飞狐陉的风光(指军事威慑)好看不?
你说你,一大把年纪了,不在家好好抱孙子,非要学人家出来抢地盘,这下碰一鼻子灰吧?舒服了?
关中那地方,水太深,你把握不住。
听老子一句劝,老老实实在你的晋阳国公府里待着,喝喝茶,养养花,逗逗你那个不成器的四小子(李元吉),比啥都强。
这山西地界,有老子在,乱不了,你也别瞎惦记了。
这次看在你闺女(李秀宁)和我那宝贝儿子的面子上,老子放你一马。
殷开山那七千号人,也给你全须全尾地送回去了,够意思吧?
下次要是再不老实,还敢伸爪子,老子剁掉的就不只是你的粮船了!
你好自为之。
—— 你闺女的男人,杨大毛。”
这封信,通篇充斥着市井无赖式的调侃、威胁和自夸,毫无文人礼节可言,却将杨大毛那股混不吝的霸道和隐藏在背后的算计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刻意用这种粗俗的方式,来羞辱、震慑李渊,同时又在最后点明是看在李秀宁和孩子的份上才手下留情,既打了脸,又勉强算是留了台阶。
“噗——!”
李渊终究没能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手中的信纸。
鲜血喷出的同时,李渊下腹猛地一坠,热流顺着大腿内侧滑到靴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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