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大业十三年(公元617年)七月,盛夏的酷热难掩天下的沸腾。
雀鼠谷-汾水大捷的消息,如同燎原的野火,以远比官方驿马更快的速度,在各方势力的细作、商旅间飞速传递。
当李渊呕血失禁、三万大军折损近半狼狈缩回太原的细节被传得神乎其神时,所有听闻此消息的势力之主,无论其立场如何,心中都凛然一震!
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那片曾经被视为边陲苦寒之地的雁门、马邑,以及那个起于微末、手段却狠辣刁钻的名字——杨大毛。
河北,乐寿(今河北献县),窦建德府邸。
窦建德此刻虽已拥兵十数万,占据河北大片州县,声势浩大,但名义上仍尊奉隋室,并未正式称王(历史上窦建德称夏王在次年618年)。
他捏着手中详尽的战报,粗豪的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水底缚桩,飞狐慑敌,衔尾追杀……好毒辣的手段,好精准的时机。”
他沉声开口,声音在大帐中回荡,“李渊,关陇世家之首,太原留守,竟被一个边地崛起的……嗯……市井无赖,打得如此狼狈。”
他脑海中浮现的,是自己那个任性刚烈的女儿窦线娘,以及她生的那个取名“窦骁”的男婴。
那孩子如今已一岁有余,眉目间依稀能看到其生父那股子混不吝的影子。
这层关系,如同一根无形的刺,扎在窦建德心头,既是家丑,亦可能成为未来的祸端。
谋士宋正本察言观色,上前一步低声道:
“主公,杨大毛崛起之势,已不可阻挡。其据雁门、马邑,败李渊后,兵锋正盛,其势已难制。”
“下一步,其目光会转向关中,还是我河北?他与线娘小姐之事……虽是私情,却亦关乎未来大局。我们需早作绸缪。”
窦建德冷哼一声:
“绸缪?如何绸缪?难道让某因一稚子,便对他杨大毛退避三舍不成?他若敢犯我疆界,某必亲提大军,与他一决高下!”
他顿了顿,语气稍缓,“不过……眼下他与李渊结下死仇,两虎相争,或于我有利。”
“传令,加派细作,严密监视太原、雁门动向。另,着人好生看护线娘与……那孩子。”
他终究还是顾念着血脉亲情,但这亲情在乱世霸业面前,显得如此微妙而脆弱。
洛阳,隋廷(杨侗为皇泰主,王世充掌权)。
此时的洛阳,越王杨侗已被拥立为帝(皇泰主),但实权掌握在刚刚击败李密、气势正盛的王世充手中。
王世充看着北方传来的战报,肥胖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案几,小眼睛里精光闪烁。
“李渊……竟然败了?还败得如此之惨?”
王世充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更多的却是深深的警惕,“这杨大毛,先败突厥,再破李渊,用兵全然不依常理,专走偏锋,却每每击中要害。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他看向麾下将领段达、杨汪等人:
“李渊新挫,短期内无力南下,对我洛阳而言,算是去了一个心腹大患。”
“然,北边又崛起一更强之敌!传令虎牢、河内诸镇,加强戒备,多派斥候,探听雁门虚实。此人,不可不防。”
他并未提及结盟,此刻的他正忙于消化李密的降众,巩固自己在洛阳的权位,对北方的猛虎,唯有警惕。
瓦岗旧地,河阳(李密新败,势力大损)。
李密面容憔悴,身披寻常衣袍,再无昔日蒲山公的威仪。
邙山之败,损兵折将,如今他带着残部依附于屯兵河阳的旧将王伯当,惶惶如丧家之犬。
听到杨大毛大败李渊的消息,他先是愕然,随即发出一声夹杂着苦涩与自嘲的长叹:
“不想北地又出一雄杰……叔宝咬金他们没找错人,李渊世之枭雄,兵精粮足,竟也栽在此人手中……时也,命也。”
王伯当愤然道:
“蒲山公,那杨大毛不过一侥幸之徒!若我瓦岗全盛之时……”
李密摆手打断了他,眼神黯淡无光:
“败了就是败了。杨大毛能败始毕,破李渊,岂是侥幸?此人崛起于草莽,行事无所顾忌,或真是这末世应运而生的妖星。”
“我等……且看他与李渊、窦建德如何龙争虎斗吧。”
他已心灰意冷,再无争雄天下之心,只能作壁上观,感叹时运无常。
江淮,历阳(杜伏威势力范围)。
杜伏威与辅公祏对坐,听着北方传来的消息。
杜伏威猛地一拍大腿,咧嘴笑道:
“格老子的!这姓杨的够种!把李渊那老小子打得屁滚尿流?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他出身草莽,行事彪悍,对同样起于微末、不按套路出牌的杨大毛,天然有几分同道中人的欣赏。
“咱们在江淮跟沈法兴、陈棱他们掐得正欢,北边越乱越好!告诉弟兄们,都打起精神来,别让北边的同行给比下去了!这天下,终究要靠刀子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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